「你怎麼會是血魔呢。」錢多多失笑,「你想得太多了!」
「可是,我的確吸血。」
「我還吸呢,姬堯還吸呢,就因為他們胡說八道你就信。兄啊,動動腦子吧。」
「……我的確在動腦子。」寧楚真咬牙,什麼自怨自艾的情緒也被她打擊沒了,「我只是擔心如果我是血魔,會不會哪天再失控殺了比九方芷之殺得更多的人。」
「不會啦,你不是只要不餓著,就不會失控嘛。」
「我,」寧楚真低頭,「其實不確定。」
現在的他並不真正了解自己的身體,所以才會如此忐忑。
錢多多安慰地拍他的肩膀,「沒關系的,有我看著你嘛,不會有事的。而且,昨晚他自己不是也承認他就是那些人要找的人嗎?也許他真的是血魔。」
「血魔出世——他出世怎麼也有二三十年了。是……那把劍吧,我第一次見、見白衣人用它的時候就覺得很邪。」寧楚真回想,當時面對九方芷之的時候,不知是他給他的感覺,還是那把劍的關系,令他頓覺陰氣逼人。
錢多多揚眉,「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九方芷之跟我們所走的路線好像差不太多。」尤其是他殺人的那幾天——真是「嚇人」地巧合。
罷好,「祝余」出現的時間也與寧楚真出現的時間相差不了幾天。
越想越像……
她又回到粉簾後,躺在香味濃郁的軟床上。這應該是個小姐的房間,可是空無一人,又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大概是嫁人了吧,不過就算是在嫁之前,也不一定受寵。
迷迷糊糊間,錢多多听到寧楚真輕輕的嘆息。
「不要嘆氣了,大叔,這樣很容易老的。」她喃喃道。
寧楚真又氣又笑,「你遲早也會變成老妖精的,和我一樣,你也會是大嬸。」
就算是大嬸,她也是個永遠年輕漂亮的大嬸。
唇角勾起愉快的笑花,「以後,我們永遠不會再分開了吧。」錢多多滿足地喟嘆,「永遠……都不再分開。」
挑簾,寧楚真走到床頭,見她已經熟睡,他輕輕撥開貼在她臉頰的秀發,淡淡地笑了。
他順勢坐在床邊,陽光隔著紙窗透進來,空氣中滿是暖暖的氣息。
突然,俊臉變僵。
他們這樣,真的不會被主人發現吧?
好緊張。
第9章(1)
秋高氣爽,萬里無雲。
闢道上兩匹駿馬飛馳而過,卷起一陣塵土。馬上是兩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錦衣華服,容貌俊美。
就這樣一前一後,跑了有半個時辰,騎白馬的少年終于勒住馬韁,停了下來。
「這樣跑起來,真的好舒服!風刮在臉上的感覺真的是棒極了。」女扮男裝的錢多多高興地大叫,不顧路人的側目。
邊走邊玩,足足兩個月的時間他們才到泰安,雖然行程是慢了一些,可是沿途也有很多有趣的見聞。不過,遺憾的是,因為寧楚真在旁監視,她的「收獲」倒是沒多少——十萬兩,她到什麼時候才能攢夠啊?
寧楚真悠然地坐在比驢走得還慢的馬上。
「一會兒我一定要好好洗一洗,一身的塵土。」他抱怨。
「是你要趕路的嘛。」
「那是因為我們走得實在太慢了。」
錢多多不以為然,「我們的時間有的是,走那麼快也沒有什麼好處。」
「我只是覺得——」
「非常想看泰山,是不?」錢多多嬉笑,「一定是听我形容得唯妙唯肖,美不勝收,你便魂牽夢……夢什麼?」她忽然忘詞。寧楚真嘆氣,「夢縈。」
「對,你便魂牽夢縈,一時半刻也等不了了——真是個急性子。」錢多多伸伸懶腰,腦袋向後仰,躺在馬背上。
「你、你在干什麼?!」寧楚真嚇出一身冷汗,「快起來!掉下馬還不被踩死。」
「我們又不會死。」錢多多無所謂地撇唇,不過還是乖乖地坐起來,「就這速度,它想踩爛我,也得廢上好半天的工夫。」
她似乎比他更快地適應這樣的生命,寧楚真垂眸。
可是,這對她究竟是好是壞,他仍弄不明白。
「寧楚真。」錢多多淺笑,「你在想什麼呢?」他在思考的時候總是垂下眼楮……當然,他思考的時候比較少。
寧楚真側頭看她,俊臉迷茫,「我在想,如果有一天,你恨我該怎麼辦。」
「如果有一天我恨你,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你移情別戀,喜歡上別的漂亮姑娘。那樣的話,你就自求多福吧,我會買根最長的銀簪子插進你的心里!」
他額間流下一滴冷汗,「……我不會的。」也不敢。
「那我還恨你什麼?唉,寧楚真是個大傻瓜。」最後,錢多多用小調哼出嘲諷他的話。
寧楚真失笑,這也能唱出來?
「寧楚真。」錢多多踢他的腿,笑道,「和你在一起我真的覺得非常幸福,一個大男人不要婆婆媽媽想那些根本沒必要的問題啦。不如,我們比賽誰能先到泰安城?」她說著,讓後半個馬身,狠狠拍在寧楚真的馬上,只見那馬迅速地沖出去,嚇得寧楚真直叫——
「哇!你怎麼突然——你這臭丫頭!」聲音漸遠。
錢多多拍掌大笑,隨即策馬追上。
真是個傻瓜,這麼幸福的生活她怎麼會恨他呢,她……愛他還來不及。
自那天地變色的一夜,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寧楚真望著裊裊上升的熱氣,怔怔出神。
他們在那座大宅子里躲了近一個月,等到出去的時候,便只是听說客棧門口發生的案子慘烈無比,所有被害者的尸體疊起來像是小山一樣高。
如錢多多所言,朝廷果然派下神捕七鷹來調查,可是盡避九方芷之將所有見過他的客棧里的人都殺了,卻仍不免被曾經住宿的客人指認,江湖上漸漸傳出無爭公子是殺人惡魔的風聲。
只是,神捕七鷹率人圍剿九方芷之反遭殺害之後,江湖上再沒有關于九方芷之的任何消息。
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是因為變成了吸血怪物,是非觀也跟著改變的關系嗎?他並不希望九方芷之像傳言一樣真的被殺死,棄尸荒野,至少,他不應該是那種死法。
直到現在,他能夠想起的九方芷之,便是白衣勝雪,迎風露出洞悉一切笑容的男子。
寧楚真輕輕嘆息——可是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嘆息。
「寧楚真,快些洗啦,再泡一陣水都臭了!」門外,傳來錢多多不耐煩的催促。
「……」他還沒髒到那種地步!
「寧楚真。」
他笑著听她喚自己的名字,可以想象到她在外面幾乎發狂地翻著白眼。
「就快好了。」寧楚真不再逗她。
「……我們應該回到客棧取那支簪子的。」良久,錢多多才道。
「怎麼突然又想起來了?」他記得,當時是她極力反對回去的,說怕被官府纏上。他想,可能跟她的「職業」有關,她很排斥與官府有關的任何東西。
「我才知道那是定情信物啊。」
寧楚真無力地嘆氣,「你才知道?」他以為她很聰明呢。
人奸,奸一路——看來,娘的話又一次被驗證是正確的。
丙然,聰明的人也並不是所有事都聰明呢。有些事,似乎相當的糊涂。
錢多多長嘆,「剛才我听窗下有一對青年男女在吵架,就因為女的把男人送她的釵弄丟了,男人就生氣了,認為她丟了他們的定情信物是因為她不重視他。」她是這樣才想到他送的那支簪子也是同樣的信物。
「沒關系的,以後我再買給你就是了。」寧楚真不以為然,走出浴桶,擦身。
「可是,那支簪子似乎很貴。」有點兒心疼呢,當初若不是因為怕經過官府,把她那點兒爛事給抖出來,結果……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