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
寧楚真听見手指撓門的聲音。
「一千兩?」錢多多的聲音發顫,「買了刀之後,你不是說沒有多少錢了?」
「買完簪子就真的沒剩了。」
語畢,直到寧楚真穿好衣裳,錢多多才隱約發出聲音。
「那你還亂花錢,一千兩,我得偷多長時間……」
「你不要再想著偷了,花光再賺不就好了——我穿好了,進來吧。」
寧楚真坐好,讓錢多多梳理自己的頭發,「我想好了,以後我們也要用錢嘛。吃是用不到了,可是總要穿衣服吧——以前都是靠爹娘養,現在我也應該試著養活自己……和你,我們……我想我武功算是不錯了,不如,我去當鏢師,也能賺不少錢吧?」
錢多多攥著頭發的手停住,「如果你遇到山賊,被人砍,卻怎麼砍也砍不死怎麼辦?」那樣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人類了。
他完全沒想到,「可是,我現在蠻厲害的,應該不會那麼背,踫到更厲害的山賊了吧?」
「你就吹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上的事沒個準兒。萬一呢?萬一你遇到這樣的事要怎麼辦,你想清楚了嗎?」
「不然,」寧楚真呆呆地望著前方,「我們再仔細想想?」
「我們可以慢慢地想,生命還那麼長呢。」錢多多理順他烏黑的頭發,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其實,我不想你做鏢師。做鏢師很長時間會在外面,我、我會想你的嘛。」她說出真心話。
「原來說什麼怎麼砍也砍不死是借口!」寧楚真開心地笑,捏了捏她的臉頰,柔女敕的手感讓他不忍移開,手不再捏她,反而撫摩起來,「多多,你讓我干什麼,我就干什麼,你說不做鏢師,我就不做鏢師。」
他想,如果沒有遇到她,他漫長的生命會蒼白許多。幸好,有她在。
「也不是要你什麼都听我的啦,我只是,唉,我們慢慢想,反正有的是時間。」她捧著他的臉親上一口,「不過,在這之前,我們要想想明天登泰山的事。」
「嗯,我的腦子現在一片空白,一會兒再想吧。」
他舌忝著她的唇,專心地吻了起來。
第9章(2)
轉眼過了兩個月。
寧楚真原以為只是游玩,過了幾天,新鮮勁兒一過也就走了,沒想到錢多多興致高昂,竟在泰山腳下租賃了房屋,天天拉著他爬山。
如果不是他們的身體都太結實,大概早累得趴下了。
日出日落,日子雖過得平淡,但卻別有一番滋味。
錢多多的開朗熱情使他們結識了很多鄰居朋友——雖然他並不認為那便是她真正的性子,可是由于那一張燦爛的笑臉,的確讓他們更快地融入了當地的生活,短短的時間大家便打得火熱。甚至哪家夫人鬧了矛盾,還會跑過來向她抱怨,就像今天一樣。
他想,如果有一種人無論在何種狀況下都能夠很好地生存,那麼就一定是她這樣的。
「寧楚真,」送走總是和丈夫吵架的吳大嫂,錢多多走到硬木櫃旁邊,取出酒壺,放到他跟前,笑嘻嘻地道,「剛才吳大嫂夸你長得俊,性格又好,說我有眼光呢。」
她想出的辦法,將弄來的血都放到了酒壺里,平時就放到櫃子里鎖起來,也不怕被人翻到。
寧楚真喝了一小口,淡淡瞥了她一眼。
「可我也听到你抱怨,說我跟你吵得才算凶。」他什麼時候跟她吵過?偶爾的小爭吵,也總是以他失敗投降告終。
「我總要說出些你不好的地方吧,本來她就夠傷心的了,你也不想她坐在這兒哭到明天早上吧……你不知道你的缺點我想了多久才想出來,沒辦法,你的缺點實在太少了嘛,也只有這點將就著安慰她。」
寧楚真知道她在獻媚,可仍是忍不住開心。
「你怎麼不喝,不餓嗎?」
「寧楚真。」
不知抱怨了多少回,想讓她改個親密一些的稱呼,卻總是被拒絕,理由竟是——叫得習慣了,改叫楚真的話會覺得肉麻。
「什麼事?」他拖長音道。
「我想好以後我們要干什麼了。」錢多多笑道,「我一直在想,這是個不錯的行當。听孫大娘說,她的小表叔在塞外開了牧場,養了好多牛羊,好像很賺錢的樣子,我們也開個牧場,你覺得怎麼樣?這樣,我們喝血就不用愁啦,每天給它們放點兒,嘿嘿。」太美了,想想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牧場?倒是不錯,可是那需要多少錢?」
「我也不太清楚。」錢多多聳肩,「我手里有三萬多兩銀子,怎麼也夠了。」
寧楚真皺眉,「你讓我當小白臉,吃軟飯?」需要錢,他可以出去賺的!
「當然不是——你說過你爹教過你怎麼打理生意的嘛,雖然開牧場是我的主意,可是做生意我卻是一竅不通,全得靠你啊,我們是合作,合作懂嗎?」什麼吃軟飯啊,笨蛋,天下的男人都一樣自負,連他也不能免俗。
「賺的錢,我們對半分,怎麼樣?不過事先說明,我什麼都不管的!」
「你真的決定了嗎?」寧楚真明白她是為了他才如此說。
「初步是這樣想的,現在不是正跟你商量?」
「我沒有意見。」
錢多多笑眯眯地拍板,「那就這麼定了,明天我們就走。」
「這麼快?」
「我們才待了多久?外面就傳有狐仙下山吃了他們的雞,再住一陣子,沒準被誰發現,把我們當狐仙抓住了。」
「可是,狐仙不是被供奉的嗎?」
「是我們就不一樣了。」錢多多好玩地上前舌忝一下他沾著血的嘴角,「我們大概會被關在籠子里,放到山頂,收銀子讓那些游客觀賞。」
「……像顧老爹的猴子一樣?」他啞聲問。
「嗯。」呵呵,她就是從那兒得來的靈感。
寧楚真指月復劃過她的嘴唇,目光灼熱地望著她,「多多,我們成親吧。」
「成親啊?」錢多多眉眼都在笑,還以為等到泰山平了才能听到這句話呢,「好呀。」
「那,我們推遲幾日再走吧。」他不停地吻她,「成親之後我們再走。」
「嗯。」
「……要不,我們先洞房吧。」
「……」
「呀,咬我干嗎——只是建議而已,不想,你可以說嘛,唔——嗯……」
轉眼,燈熄了。
濟南城,大雪紛飛。
即使穿著一件單衣,大冬天里寧楚真也不會感覺寒冷,不過,因為錢多多說這樣會引人注意,他便買了件稍薄的裘皮披在了身上。
他站在街角,等著錢多多送幾個小乞丐回他們住的廢宅。
也許是因為際遇相同,她並沒有因為幾個小孩子偷了她的銀子而惱怒,反而給了他們比那更多的銀子,多到足夠買下一間民住小院,一兩年內衣食無憂。
不知那幾個孩子會不會改過自新,不過,至少他們有了選擇的余地。
寧楚真轉身,一道白影遠遠地出現在他的視線里。在漫天飛雪中,依然無法忽視那一抹白。
「九方芷之?」他不會看錯那身影。
只是,為何他的神情會是那麼頹廢,失去了平日溫柔的笑容,更沒有了烈火般燒毀一切的狂放?他想,可是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追出好遠。
不過,早已失去了九方芷之的蹤跡,人來人往的街道,再沒有他。
為什麼追過來?
他不知道。可是,能夠再見,他有一絲安慰。
輕巧的腳步在身後響起,他回頭,一襲白狐皮的錢多多面帶笑容。
「我剛想叫你,就見你跑了過來。」
「我看到了九方芷之。」寧楚真握住她微涼的手,慢慢向前走,「他……有些不太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