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在這種雨水打人都會痛的夜里,抱頭蹲在馬路邊?而且身上連雨衣都沒穿,難怪他會濕得像落水狗。
徐安揚沒回答她,也不肯動,伍白梅有些頭大了,左右思量著,讓他一直淋雨也不是辦法,只好轉身拿了把看起來應該很可靠的雨傘,撐著它走出去。
「徐安揚?」她喚著他,把傘撐在他頭頂上。
這種鬼天氣,就算是撐傘,其實也起不了多大作用,雨水像山洪爆發一樣由天上猛灌下來,頂上的雨傘只能勉強讓她的頭發不被淋濕。
「你有屋子不躲,躲到馬路上來?」
良久,伍白梅才听到他似乎在說話。
「我要砍掉……」
「什麼?」
「那兩棵樹!人家說站在樹下會被雷劈!」徐安揚提高分貝道,仍是沒打算起身。
「你進屋子里,保證不會被雷劈。」她冷靜地道,然後慢慢地意識到這男人有著某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弱點。
她猜想,他應該是怕打雷。
突然有點想笑,不過基于管家的職業道德,她還是斂起了唇角的笑意。
「快點進屋去,被雷打到可不是只有站在樹下……」她話還沒說完,白色閃電當空橫劈而下,徐安揚原本已經站起來的身體又是一震,下一秒,在她來得及反應之前,濕漉漉的落水狗已經整個撲上她。
伍白梅瞪大眼,徐安揚的「偷襲」簡直是猝不及防,加上他人高馬大的,她向後踉槍了幾步,傘苞著掉在地上。
「你瘋啦!」她幾乎要尖叫了,本來一身剛洗完澡的清爽,現在跟他一樣像只落湯雞。
她氣呼呼地想推開把她當尤加利樹的無尾熊,卻掙不開他的手臂。
「徐安揚!你最好馬上放手!」
抱住她的大無尾熊雙手圈得死緊,緊咬著牙不說話。
轟隆!雷聲像世界末日般將至般地震懾耳膜,但真正讓伍白梅覺得耳膜快要破裂的,是徐安揚的驚叫聲。
「啊!」
「閉嘴!」她皺眉大吼,可是這男人簡直像退化成三歲小表,仍是喊得像被狗咬到一般。
不得已之下,她只得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徐安揚嘴巴被蓋住,原本性感成熟的一張臉,因為頭發貼在頰上,眼楮潮濕而顯得萬般無辜,再配上他每次要賴時招牌的孩子氣表情,活像被欺負的小可憐一樣盯著她。
被了!她不想在這種像是會釀成水災的大雨夜,和不是情人的他在馬路上相擁。
深深吸了口氣,她決定先讓他听話配合她。
「乖,我們進屋去,這樣閃電絕不會劈到你。」雨聲太大,她得拉高嗓門說話,眼楮被雨水打得有些難受,她開始佩服起徐安揚還能睜著一雙閃亮的電眼裝可憐。
還是,這就是睫毛長的好處?她忽然這樣想,有些想笑。
小可憐無尾熊總算听話了,眼楮閃亮亮地點頭,拉著她以跑百米的速度沖進屋子,甩上門,中間可能不超過三秒鐘。
伍白梅沒力氣去計較那把在大雨中被拋棄的雨傘,拜徐安揚所賜,現在她只想好好洗個熱水澡。
「我們現在最好都去洗個澡。」說完,她打算越過他上樓去。
徐安揚抓著她的手卻沒有松開的打算。
伍白梅不知道他大少爺又怎麼了,仍是捺著性子道︰「你放心,剛剛的事,我絕不會跟別人說。」他應該會在意這件事吧?她不曉得有多少人知道,至少學姐沒告訴過她,甚至也不像知道的樣子,而那些會用夸張的詞句與迷戀的語氣形容他魅力的人八成也不知道。
「說不說出去都無所謂……」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也許是因為打雷,也許是因為寒冷。「可是你能不能陪我一下下……」
伍白梅心跳有一瞬間失速,「我……我等會兒下來陪你吃消夜,現在我們都需要洗個澡。」她以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聲音哄道。
「不要等一下,要現在。」他任性道。
伍白梅想說不,但她望著他,那個字卡在喉嚨。
他的頭發淌著水珠,暗紅色的發絲貼在他頰上和額上,再配上那雙不知為何水汪汪閃亮亮時眼,活生生就像個受虐待的美男子……
閃電又劈開了闈黑天幕,這回她覺得徐安揚簡直像要哭出來了,再次抱著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扶木般,發上的水珠因為他的顫抖而滴落在她頰邊。
這男人會不會太沒膽了點?
嘆口氣,伍白梅只好轉而以雙手捂住他的耳朵。
「只是打雷而已,沒什麼好怕的。」她的語氣不自覺的像在安撫。
當轟然雷聲再次響起,徐安揚身體雖然仍是一震,但總算安靜了點,他眨了眨眼,直盯著她。
「沒事了,只是打雷……」他害怕緊繃的模樣讓她的心像雨水般柔軟,等到意識過來時,才發現自己正柔聲安慰著他。
兩人身體緊貼著,就像情人相擁,她的臉頰突然熱了起來,不過真正讓她開始手足無措的是徐安揚的眼楮,像吸住了她的視線,讓她無法從他凝視的眸光中移開。
那是一雙惡魔的眼,明明這男人是那樣的糟糕,她甚至見過了他最怯懦、最沒形象的一面,可是他有著一雙惡魔的眼楮,邪惡的網藉由凝視悄悄滲入獵物的四肢百骸和血液里,直透骨髓,直達心髒,只要被捕獲,聖潔的天使也會像中了蠱,迷失而不自知。
她望著那比夜空更闃黑更深邃的眼,早已似水般柔軟的心起了陣陣漣漪,由她的心口開始,那悸動傳遍全身,足以教她忘了呼吸、忘了世界的存在,她甚至沒發現他的頭慢慢低了下來,他的臉緩緩逼近……
唇間感受到冰涼而柔軟的撫觸,那是他輕如綿密細雨的淺吻,一滴一滴,一口一口,有一種誘人卻致命的甜在勾引著她。
伍白梅貼在他耳邊的手並沒有推開身前放肆腧矩的男人,胸口窒息的躁動仍然沒完沒了,那是世間最教人無法抗拒的迷藥,中毒般的戰栗讓她的每一根神經都微微顫抖著,她的手指撫過他的耳廓、他的發、他的頸,竟也變得像情人的,然而這些變化她完全不自知,只是著魔地嘗著惡魔送到她唇邊的蜜……
輕輕的,徐安揚在她唇邊吹了口氣,像羽毛撫過她敏感的唇瓣,于是瞬間她記起了呼吸,他卻傾身向前,溫熱的唇舌再次大膽地宣示侵略意圖,纏綿的吻像蜘蛛的網,將被迷惑的獵物再次牢牢地網住。
伍白梅不是沒有過親吻,而是這樣的時間地點,讓她不想防備;這樣的處境,讓她同情且不舍放下眼前的人;這樣的男人——一個當他將女人鎖定為獵物,就從未有過失手紀錄的男人,上一刻她還情不自禁迷失在他眼里的漩渦之中,來不及抽離自己。
當徐安揚慢慢地收回那個吻,不舍的、遲疑的、留戀的,他抬起頭,靈巧的舌頭舌忝過她艷紅的唇,又像小動物撒嬌般地輕輕在她唇上啃咬,她有一種想要愉悅地笑出聲的沖動。
眼前的男人忽然讓她覺得好可愛,好想再繼續剛才那個吻,趁理智尚未歸位時。
他側著頭,在她掌上蹭著,一雙勾魂的眼仍瞅著她。
「我好像生病了……」他低聲喃喃地,然後額頭抵著她的,「怎麼會這樣?」他像孩子般地問。
「嗯?」她被問得一頭霧水,但眼里的笑意沒有消失。
「我……」他又貼向她,灼熱的呼吸、灼熱的胸膛、灼熱的男性,緊緊地與她貼合,他再次吻上她。
他不明白為什麼,只覺得他的心髒像不是他的,那種詭異的疼痛與悸動,並不會讓他難受,卻會讓他覺得自己好寂寞好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