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能怪別人呢?是她自己活該,才會落得讓人看不起的下場。
死黨們都向她提醒過許多次了,說她男友如何在他朋友面前吹噓他把系花女友教的多听話,對他多死心塌地,連知道他與王雪葳的關系後都情願不計較,只要他放棄王雪葳選擇她……
被男友的甜言蜜語哄暈了頭的成斕認為那是事實——至少部分是事實,當初是男友一再用苦肉計哀求她諒解,她才答應繼續和他在一起,愛情讓她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甚至听不進好友們對她男友的不以為然。
直到昨天,她有一整晚的時間可以思考,當黎明到來時,她也作出了決定。
「我想我們私下談會比較好。」她說。
「他們又不是外人,要不然你過來小聲跟我講就好。」男友仍然哄道,又引來他友人們的一陣喧鬧起哄。
成斕做了一次深呼吸,臉上是反常的冷漠。
「好吧,既然你堅持,那我只好直接說了……我們分手吧!你別再來找我了,就這樣,祝你們Allpass!」沒有拖泥帶水,毫不猶豫遲疑,更不在乎周遭立刻變得僵硬怪異的氣氛,她瀟灑轉身,大步離開。
她的決斷無關別人怎麼說或怎麼看,而是她突然看清這段感情不值得她放棄她的驕傲、她的尊嚴、她的原則與人格。
那天男友始終沒有追出來,她知道他的面子不允許他這麼做,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
成斕走回美設學院,踫到小鐵和阿花正從復審會場出來。
「阿斕!」阿花沖過來抱住她。「我們拿到了九十分!十個教授平均九十分!還有教授說,你的小……」她將「雞」字吞回去,改口道︰「『抽象派天鵝』很有創意。」
小鐵看著成斕的臉,「你哪根筋不對?表情活像是被死當一樣。」
成斕知道那是死黨獨特的關心方式,小鐵一向心細,只是嘴毒了點。她露出一個大咧咧的笑來,「拜托!我一定過關的好不好,你少咒我了,我只是急著回去補眠。」
「真好,我下午還有一堂通識課的考試,真想死。」阿花哀號。
「我也還有口頭報告,要死麻煩排我後面。」小鐵道。
「本小姐會在甜美的夢境里為你們禱告的,不要太感謝我,呵呵呵……」
「去死吧!」
在笑鬧中和好友們告別,成斕回到宿舍,除了小鐵和阿花,另外三位好友兼室友顯然都還在學校為期末地獄奮斗。
一個小時後,成斕提著行李在火車站的月台上等車。
手機有四通未接來電、三封簡訊,她看了來電顯示,都是同一個名字——她的「前任」男友。
她的指尖在刪除鍵上停了兩秒,最後仍然是按下,接著迅速關機。
火車來了,她上車找到座位,身體暫時得到了休息,感情于是誠實地完整釋放。
不是不會難過,畢竟真的曾經如此喜歡一個人,曾經一起走過了那麼多的日子,就像割掉的雖然是身上的瘤,還是會感到疼痛。
然而,讓她真正感到寂寞的原因是︰她沒有跟小鐵她們說下學期見!
早知道就不要逞強,直接在阿花撲上來時抱著她哭就好了……
身旁的婦人遞來一包面紙,成斕怔了怔,才發現自己已經哭出聲音來了,而且是很丟臉的那種哭法。
「謝謝……」她哽咽著,伸手接過面紙,沒時間臉紅羞赧。
要是小鐵她們,一定會笑她,然後……
然後陪她一起哭,再一邊毒舌的罵她是後知後覺的蠢女人。
不雅地擤了擤鼻涕,火車開了,成斕一路哭回她位在南部的老家。
沒有朋友的慰藉,好歹也有娘親的溫暖,成斕出了火車站便迫不及待地招了計程車回家。
晚上七點多,成斕以游子的心情回到從小住到大的大廈,管理員一見到她,就告訴她成母出遠門去了。
成斕見到熟悉長輩而綻出的笑臉差點垮下來,但還是向管理員道謝。
迎向一室黑暗與冷清,大門邊電話旁的答錄機燈號閃爍著,她按了听取留言鍵,意外的,答錄機里傳來老媽的聲音。
「阿斕啊!你手機怎麼沒開?我猜你這兩天也該要回家了,所以就先打回來……啊萬一你還沒回來也沒關系,你開手機就有我的留言,冰箱上也有貼我的留言……啊咧!忘了在講國際電話!不講了,你回來就去看冰箱上的字條,就這樣。」喀!電話掛斷。
成斕忍住朝天翻白眼的動作。
柄際電話?老媽這通電話一句重點也沒有,是打國際電話打好玩的嗎?
留言中提到字條,她走到冰箱前,看到那張寫得密密麻麻的信箋。
扣除可愛的歐巴桑因為離開學校太久,加上這些年來連報紙都不太看,所以白字連連,還有成母習慣性的離題漫天亂扯,那張信箋的重點是——
成母與某位成斕相當熟悉的長輩出國旅行,至少一個月才會結束行程,成斕若是自己一個人太孤單寂寞,阿娘替她準備好了信用卡和護照,她可以到她陳叔叔在美國的紅葉牧場,一個月後成母將在牧場里與女兒來個千里認親——成阿桑還在信箋的最末寫了「醒世格言」給可能會光顧家里的小偷先生︰真逼不得以,要偷錢可以,請留幾千塊給她女兒吃飯。
成斕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她在房間的書桌上找到老媽留給她的信用卡和護照,還有陳叔叔有條不紊,與老媽的比起來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字條,告知她可以先打電話給牧場總管通知飛機到達的時間,以及他的緊急聯絡方式,從成斕出發至到達牧場的一切都詳述得清清楚楚並安排妥當,只等她作決定,其他幾乎不用多費心思。
自從上大學後,成斕就沒再去過陳叔叔在美國的牧場了,那里色彩濃烈的自然風景與牧場里親切的長輩、朋友突然令她萬分想念,而且她很高興陳叔叔終于有比較積極的動作,懂得約老媽去旅行。
洗個澡,吃了簡單的晚餐,又小心翼翼確認好幾次門窗和瓦斯之後,躺在床上準備安心補眠的成斕作了決定——
反正她留在家里也是心情悲慘地搞自閉,不如就出國透透氣!
第二章
成斕念大學以前經常在牧場度過寒暑假,對于這位東方小嬌客闊別數年後的再次光臨,令牧場上下仿佛過耶誕節般歡欣熱鬧,既黑又壯的廚娘韋恩太太嚷著要把她調皮的東方小泵娘養得肥肥胖胖——對西方人來說成斕實在是太瘦了。
成斕住在牧場的第二個禮拜天,她像過去一個禮拜以來的早起,卻感覺到牧場里每個人都一臉的惶惶不安,仿佛即將有天大的災難要降臨似的。
午餐時,她終于忍不住問︰「怎麼了?」
她想起今天一太早,喬總管的小兒子吉斯慌慌張張地從鎮上回來,似乎帶給大家什麼消息,她猜想跟眼前凝重的氣氛八成月兌不了關系。
「就是個離鄉背井多年的孩子要回來了。」韋恩太太道,然後喝斥餐桌上其他愁眉苦臉的牧場成員,「他又沒有要住在牧場,看看你們一個個像撒旦降臨般的表情!」
吉斯低聲咕噥,「撒旦降臨?其實我覺得這相當接近事實了……」
「誰要回來?」成斕好奇的問。
「不是回這里,」韋恩太太一邊定回廚房查看那鍋馬鈴薯炖肉,一邊以她威震牧場的大嗓門道︰「是離這些臉色鐵青的家伙坐著的地方至少好幾英里外的紅獅山莊。這座牧場就是陳先生年輕時從紅獅山莊前任主人那里接手的,他和前任莊主是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