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小孩子,玩累了就睡。他忍不住又微笑了,拉過一旁的外套蓋在她身上,轉身先把手邊的牌局結束,再回過頭來,葉依蓮半躺進沙發的身體已經斜了一邊。楊昀騏背部貼向椅背,讓她的頭枕在他的手臂上,順勢阻止睡得正香的葉依蓮因為往旁邊倒而驚醒。
他轉過頭和大虎說了幾句話,大虎點頭,起身離開包廂,再折回來時,身後跟著服務生。
「怎麼了?」顯然還唱不盡興的大伙兒覺得奇怪,有人以為要散場了,一臉遺憾。
「沒事,你們繼續唱。」大虎說。
楊昀騏則抱起熟睡的葉依蓮走出仍然熱鬧嘈雜的房間,他體貼得連動作都小心翼翼的。
服務生領著楊昀騏來到另一間整理干淨的包廂後,楊昀騏直接拿出自己的金卡付清兩間包廂的錢。
他讓葉依蓮躺臥在沙發上,拿兩人的外套替她蓋上,自己則坐在一旁拿起搖控器,將正顯示輸入曲目的電漿銀幕調回節目頻道,音量調到最小,看看新聞打發時間。
偶爾銀幕上那日復一日、讓人心煩氣躁的新聞事件會讓他不耐煩地移開視線,看向躺在他身旁的葉依蓮睡得毫無防備、像孩子似的容顏,心口竟滿溢溫柔與寧靜,讓他更不願去打擾她的美夢。
一直到大虎和他的朋友們都準備離開了,大虎來找他,他以食指抵唇,不讓進到房里的人吵醒好夢正甜的小家伙,無聲地和老友告別。
走出只有小倆口的包廂時,大虎神情有些訝異。
女朋友好奇地看著他,「怎麼了?」干嘛一臉吃驚?里頭不就是楊昀騏和他老婆……歡歡想到這里,突然瞪大眼,腦海里冒出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紅著臉好奇地貼近隔音門上的玻璃。
「沒事,走了。」拉過在門上探頭探腦的女朋友。
「他們是不是……」歡歡一臉神秘又興奮的模樣。
大虎哪知道女朋友所指為何,模著下巴的胡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身為哥兒們,他早就覺得楊昀騏不像他自己所認定的,是因為父親期望和葉老的托付而答應娶葉依蓮,至少從他們結婚到現在,他對她所有的體貼,包括葉依蓮所沒看到的,已經超出了這個範疇。
大虎還在沉吟著,歡歡早已興奮地沖向櫃台處,向正在討論要去哪里續攤的姊妹們,分享自己剛剛「證實」的八卦。
「已經結婚的果然就是不一樣啊……」
大虎只隱約听到女孩們這麼吱喳著。
葉依蓮醒來時,已經接近晚上七點。
愣愣地看著貼著古典花紋壁紙的天花板,接著看到自己身上蓋著的,才想起她在KTV睡著了。
「醒了?」
葉依蓮有些慌張地爬起身,望向空蕩蕩的包廂,「大家都走了?」
楊昀騏點點頭,替她拾起滑落地板的衣服。「肚子餓了嗎?剛好去吃晚餐。」
「啊……好。」反應有些慢半拍,接著有些不安地表示,「對不起,我睡得這麼熟,害你等我。」她到底睡多久啊?
楊昀騏仍舊是一臉笑意,「沒有,我不想吵醒妳。」邊說著,邊朝她伸出手。「走吧!想吃什麼?」
葉依蓮傻愣愣地將手放到他手心,楊昀騏帶開了話題,沒讓她再自責地鑽牛角尖,出了包廂時有一瞬間她覺得好像哪里不對勁,一直低頭想著。
直到吃晚餐時,她才想起她醒來時的包廂和原來的不太一樣。
似乎他對她的溫柔,她總是慢了好幾拍才理解得到。
第四章
開學第一天只是辦些手續,沒到中午就放學回家了,依蓮回家時踫巧經過蛋糕店,冷藏展示櫃上的草莓塔好誘人,她忍不住走進店里,買了兩個。
既然要買蛋糕,不如就一次買兩個吧!反正還有特價,依蓮想。出了蛋糕店後,遲疑了兩秒,卻走向葉家反方向的另一條路。
蛋糕都多買了,媽媽又不吃那種東西,就拿著去找那個家伙好了……只是順道去看看而已,而且他今天沒去學校,身為名義上的妻子,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葉依蓮一路走向楊家,也一路在心底對著自己說。
只是因為剛好多買了蛋糕,因為特價很便宜,所以她並沒有「特地」去看他的意思。
按了葉家大門的門鈴,佣人一听是她,很快地跑過來開門。
「少女乃女乃,妳來了真是太好了!」古太太像看到救星一般。
「怎麼了?」雖然還是對這個稱謂不習慣,不過古太太的反應讓她緊張起來。
「妳快跟我來,老爺又對少爺發脾氣了,昨天罰少爺跪在祠堂,還狠狠地打他,可是少爺脾氣倔,一聲不吭,就這樣跪了一整晚。」古太太一邊說,一邊領著她走進前屋,又上了前屋二樓。「剛剛老爺才又質問少爺,少爺還是不說話,現在八成又受罰了……」
難怪他今天沒去上課。可是跪了一整晚,身體哪受得了啊?葉依蓮忍不住心頭有些沉。
早听說過楊遷教兒子很嚴厲,她想就算她去了,也不見得插得了手吧?只不過還是有些擔心,于是葉依蓮腳步始終緊緊跟著古太太。
遠遠的,還沒進到祠堂,就听到楊遷怒罵的聲音,一干佣僕躲在外頭,擔心楊昀騏,卻又不敢進去勸阻。
「我楊遷倒是教出你這個好兒子,旗門的人說昨天去砸場子的人是你帶頭的,你要是沒去,你倒是說說你去了哪里啊?」
面無表情的楊昀騏回應老父咆哮的,還是一陣靜默。
「你以為你不說話就好了嗎?」
楊遷手上的家法「啪」一聲被打斷,葉依蓮站在祠堂門口,光是看到那棍子揮下去就手腳發軟,再看到它打在楊昀騏手臂和身上,簡直嚇得要暈過去。
好可怕!葉依蓮抱住蛋糕盒,瑟瑟發抖。
「少女乃女乃,妳想想辦法吧!」古太太在一旁催促道。
想辦法?她敢不敢出聲都還是一個問題呢!這當口腦袋更是一團亂,能想什麼辦法?
「少爺也不交代他昨天中午到底去了哪,這下旗門的人找上門來,老爺氣得昨天一整晚睡不著──」
昨天中午?葉依蓮突然咬住下唇,臉色一陣白。
昨天中午他跟她在一起的啊……
都是她害的嗎?昨天上午他陪她送母親去醫院看病,中午時她說想要去吃速食店新推出的套餐,他也就陪她一塊兒去,結果害他被罰跪整個晚上,還被打……
「少女乃女乃?」門口的佣僕們一陣緊張地驚呼,連帶的也引起了祠堂里父子倆的注意。
葉依蓮抱著蛋糕盒,站在原地可憐兮兮地掉眼淚,一邊哽咽,「對……對不起,嗚……」
本來還在氣頭上的楊遷整個人傻愣住,而硬是跟父親賭氣的楊昀騏也好不到哪里去,瞪大了眼楮看著那個本來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小白兔。
「對不起……」葉依蓮仍然是抽抽噎噎的,簡直像是被凌虐的小媳婦,看得所有人好生不舍。
「依蓮,我是罵阿騏,不是罵妳啊!」向來吃軟不吃硬的楊遷簡直慌了手腳。
楊家十幾年來沒有女人,與他鎮日相處的又全是堂口里那些鐵錚錚的男兒漢,加上他一向拙于應付性格軟綿綿的女人,那當口真是緊張得不知所措。
他連忙上前安慰,「別哭、別哭。」
「我不是故意的,」葉依蓮一邊抽抽噎噎,一邊努力想把話說清楚,「昨天是我找昀騏陪我去吃肯德基啦!嗚啊啊……」說完,甚至嚎啕大哭起來。
黑道上名聲赫赫、連窮凶惡極之徒听了名諱也要肅然起敬的鐵漢楊遷,這輩子大概沒這麼狼狽過,手忙腳亂地沒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