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依蓮仍然孩子氣地嗚咽著,「討厭鬼……我討厭你……」她本來就討厭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讓她喜歡上他之後,卻又不要她了?
「我知道。」他苦笑,想起過去,她總是在嗔怒時這麼罵他。
巡床的護士走過來,希望他們可以安靜一些。
葉依蓮確定無外傷,也做過腦部超音波檢查,醫生判定她的失憶是心理因素,只要定期找心理醫師輔導便成,因此她今天就差不多該出院了。
「噓,別哭了,」楊昀騏只得誘哄著,「等等醫生生氣了,會抓妳起來打針。」
葉依蓮將頭枕在他肩上,吸著鼻子,半嗔半怨,又把她當小孩子!
可是,這幾年每次想到他這麼哄她,她就好心酸,因為她一個人哭泣時再也沒人這麼哄她。
想到這里,她又斷斷續續地抽噎著,「我最討厭你了……嗚嗚……」
「我知道。」楊昀騏忍不住憐寵地笑了,親了親她的額頭。
他當年是發了什麼瘋啊?竟然做出那樣的決定!他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當時如何狠下心來簽那紙離婚證書,怎麼狠得下心腸讓她獨自在異國孤單啜泣?
事實上,他猶豫掙扎了許久,而在當時,他只能被時勢和現實逼迫,做出那樣的決定。
她才不過二十歲啊!他怎麼能讓她回來,卻面對他將坐牢,且隨時有人會找她麻煩的危境?
「我最最最最討厭你了!」幾乎已是有些撒嬌地嗔怒著。
「好好,我知道,我們回家去吧!妳再哭下去護士要殺人了。」他半開玩笑地哄道,果然見到護士小姐又好氣又好笑地瞪大眼。
葉依蓮身體卻僵了僵,她坐起身。「回去哪里?」他要她回哪個家?她的家嗎?葉依蓮小臉突然慘白。
不!她不能回去!崇華和那群人會找到她,她等于自投羅網!
楊昀騏看著她,眼神有些深沉,像過去他在思考著只有他自己能明了的心機時,總是露出這樣的表情。
「回我家,還是妳記得妳住的地方在哪里?」
葉依蓮慌張地搖搖頭,「我不知道。」對了!她失憶了!她必須繼續扮演失憶者的角色。
楊昀騏微笑,憐寵的拍拍她的小腦袋瓜,「那就對了,我先去替妳辦出院手續,等等我們就回家。」離婚協議書還沒送戶政事務所,所以他要替她辦任何手續都還很方便。
「我要跟你去。」她緊緊抓著他的手,怕他消失,也怕「那些人」會在他離去之時突然冒出來。「我跟你去辦出院。」
望著她驚恐不安的小臉,楊昀騏的眼色更加深沉了,但他只是微笑著,帶著安撫地牽起她的手。
「好,我們一起去辦。」
看來,他得快些查出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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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倆回到向陽山莊,葉依蓮才發現,楊昀騏幾乎是千里迢迢地趕到醫院去。
他們早上離開醫院,回到山莊時卻已經下午了,雖然說中途他還特地帶她去吃午餐,采買一些生活用品和衣服。
她得在他那里住上一陣子,雖然不知這「一陣子」是多久,可是她至少找回了七年來日思夜想的臂彎,她寧可當自己真的失憶,不要去想其他。
車子駛進椿館專用車庫里,葉依蓮卻一臉膽怯地不敢下車。
她竟然忘了,他家里可能不只他一個人。
會不會等會兒就走出一個女人來,而她這個前妻只能靠邊站?
她不應該沒想到的,只是因為太依戀重逢後的喜悅,太想緊靠著這世上唯一能給她安全感的臂彎,卻把一切拋諸腦後。
「怎麼了?」打開車門,楊昀騏見她一臉無措。
「我……我就這樣跟你回家,會不會不方便?」她低著頭,忍不住揪著衣襬,心里頭無限的彷徨與酸澀。
楊昀騏愣了兩秒才理解她話里的意思。
「我還是一個人。」他淡淡地說,仍是一臉安撫地笑,「我現在在民宿當主廚,和民宿的同事住在同一棟房子,不過我們都保有各自的生活空間,等妳休息夠了,晚餐時我再和妳介紹他們。」
他想起她一向怕生。
「還有,房東妳也認識的,雖然以前可能只見過幾次面。她是林老幫主的孫女,以前幫里的男孩子都怕得要死的女山大王,記得嗎?」
葉依蓮對十紋蘭的記憶不多,除了跟他有關的才會印象深刻,不過她仍是點點頭,心里因為那句「還是一個人」,忍不住心頭發熱,卻止不住愧疚。
其實她剛剛一點也沒有為難他的意思,她只是想說,如果不方便,她也不勉強。可是現在她卻覺得自己因為知道他仍是一個人而欣喜,多麼自私啊!
他又對著她伸出手,笑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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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葵在大門口看到楊昀騏的車駛進車庫,接著又見到他牽著一個女人的手下車來,嘴巴張了又闔,闔了又張。
那不是昨天和楊大哥簽離婚協議書的……
「妳在干嘛?蚊子都跑進去了。」阿燦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然後隨著她的視線,也看到楊昀騏和葉依蓮的背影。「原來楊大哥交女朋友了啊!」
阿燦的嗓門之大,讓她感覺到周圍的視線都聚集了過來。
「不關你的事,別亂說。」曉葵轉過頭,果然看到隔壁的隔壁那個老是明目張膽地對楊昀騏示好的花小姐也看向他們。「你剛剛眼花了,楊大哥還沒回來啦!」曉葵故意大聲地說,推著阿燦進門。
「什麼眼花,我明明──」接下來的話被曉葵捂住。
被遮住口鼻無法呼吸的阿燦還沒弄清楚曉葵擠眉弄眼是為了啥,就看到那個穿得花枝招展、身上香水會嗆死方圓百里所有蚊子的花小姐走了過來。
「騏哥還沒回來嗎?我烤了隻果派要給他呢!」花小姐一邊說,一邊朝車庫的方向張望,她剛剛明明看見楊昀騏的車子從外頭回來的。
「還沒有,楊大哥還沒回來呢!」曉葵連忙否認,手還是沒放下來,她可是遺傳了母親家族的怪力,阿燦這個弱雞大學生連力氣都比不贏她,只能脹著豬肝色的臉,嗚嗚亂叫。
「喔?」花小姐一臉疑惑,「可是我看他的車在啊!」
「楊大哥沒有開車出去,他的車當然在。」
「是嗎?」花小姐又看了曉葵和阿燦一眼,然後悻悻然地說︰「他快被妳悶死啦!」說罷,轉身扭腰擺臀地往回走。
曉葵這才慌慌張張地拿下手,還忙不迭地在阿燦身上擦著,「嘖!你有沒有吐口水在我手上?」
死里逃生的阿燦白了她一眼,拚命喘氣,「我沒告妳謀殺算不錯了。」
「我先跟你說,但你不準到處亂講,剛剛跟楊大哥一起的是他老婆。」曉葵還在擦手。
「老婆?!」阿燦驚呼出聲,「楊──」話尾又被曉葵堵住。
「死阿燦,你是听不懂國語喔?叫你不要到處張揚,你還喊那麼大聲,找死!」
阿燦用兩手才把曉葵的手拔開,氣喘不休地罵道︰「怪力女。」
「總之你不要到處亂講,楊大哥跟他老婆好像要破鏡重圓了,你的大嘴巴不要壞事。」
「破鏡重圓?妳去哪里听來這個八卦?我怎麼都不知道?」
昨天簽離婚協議書,今天人就被帶回來,而且看樣子楊大哥昨天的失常和今天的請假都是為了前妻,以她有限的想象力思考,應該是破鏡重圓吧?曉葵沒回答阿燦,只是兀自沉吟著。
「喂!地球總部呼叫涂曉葵!」阿燦在她面前招著手,直到她總算回過神來。「妳干嘛那麼關心楊大哥?」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