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楠像被他的眼神勒住喉嚨,心也揪緊了。
她知道,只是裝作不知道、無所謂,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為什麼是她?因為只有她陪著他嗎?
「為什麼?」朱岩桐忽然冷笑,「你們怎麼老在問為什麼?」
他母親就是被一句「為什麼」給逼死的。
為什麼一個雙十年華的少女,會為了一個年紀已經可以當她父親的男人葬送青春?為什麼她明明有傾倒眾生的美貌,卻甘願陪著一個糟老頭?
有錢的糟老頭。所以那些「為什麼」就分外犀利。
誰相信她只因為他的一個眼神就篤信自己這輩子只為他而活?誰相信他們短短幾年的婚姻會讓她苦苦守著那些回憶,在往後的日子活得像行尸走肉,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得?
為了那些「為什麼」,她憤而拋下原來指名留給她的遺產,回到義大利守著那座充滿回憶的莊園,寧願一日一餐也不接受朱家的一分一毫。
他母親回義大利時沒帶著海棠,以致于海棠到現在都還恨著她;他也一樣,如果不是因為當時還在母親肚子里,很可能他也會被丟下。但是他心里恨母親,骨子里卻像極了母親,所以才會舍不得棄她而去,即便他每每在那個不認得兒子的女人耳邊喊著「妳還有我啊!」,她卻一個字也听不進去……
朱岩桐抓著她手臂的手勁,讓她疼痛。
「你可以不顧一切、不為任何緣由示愛,卻不代表我也要不顧一切、不問為什麼就接受。」
白若楠的話像潑了他一盆冷水,朱岩桐頹喪地起身,白若楠這才有空間能坐起,努力地與他保持距離。
「妳能否認妳對我也有感覺?」他不相信,否則她的眼光不會總是不經意地瞟向他,更不會為他的申吟感到緊張。
「我是不能否認,」他說得沒錯,他對她的吸引力比她自己所以為的更強烈,「可是我也不能否認,我對你還沒到放心托付感情的地步。」他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像拉丁民族一樣,只要一點熱情就足以燃燒愛苗嗎?
至少她承認對他不是無動于衷。朱岩桐深深地看著她,眼里不再淨是失魂落魄。「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妳放心地愛我?」
他神情里的熱切和渴望讓白若楠別開眼,怕心動的感覺泄漏了她的羞怯。
「我不知道,」她緊張地站起身,想暫時遠離這團隨時會將她融化的火焰,「以後再說吧!」
朱岩桐追上她,再次抓住她的手。
「至少給我一個晚安吻,」他孩子氣地要求,「我是真的感到疼痛。」他捉住她的手撫向胸口,無名的怪獸正在里頭啃咬著他的心。
「我……」白若楠臉龐發燙,低下頭,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地要求。
「只要一個吻就好。」他的語氣開始可憐兮兮,惹得她心疼。
白若楠鼓起勇氣,抬起頭,對上他寫滿愛意又害怕被拒絕的表情,心髒一陣揪緊。她不再遲疑地湊向他,踮起腳尖,輕輕地、溫柔地在他唇上烙印柔情萬千的吻。
朱岩桐心中蕩漾不已,他抬手撫住胸口,閉起眼細細品嘗這個足以教他回味一輩子的吻。
「晚安。」白若楠滿臉通紅地移開唇。
「晚安。」朱岩桐戀戀不舍地放開手,目光仍不願輕易地從她身上移開。
他心中的無名怪獸呵,只有她的溫柔能夠安撫。
那夜,白若楠回到房間的路上,雙腳緊張得有些發軟,胸口卻飽脹著滿滿的、甜蜜的溫柔。
第六章
就在朱岩桐逍遙地在私人小島上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他的經紀公司、唱片公司歐洲總部,卻因為他的行蹤成謎而鬧得人仰馬翻。
唱片公司總裁一出現在公開場合,媒體記者立刻蜂擁而上,麥克風多到可以把總裁光亮的地中海式禿頭給淹沒。
「請問傳聞Vincent已經失蹤兩個多月,是真的嗎?」
「Vincent預定十二月開始的世界巡回演唱會,是否如期舉行?」
浪潮般涌上的問題根本听不清楚,簡直讓人無法招架。
「各位,請安靜,」禿頭總裁畢竟是世界級大集團的領導人,見過大風大浪,雖然沒被這等陣仗嚇倒,卻還是為了旗下這個不按牌理出牌、老是出狀況讓他收拾的搖賓天王頭疼不已。「Vincent十二月的巡回演唱會,一定會如期舉行!」
他撂下這句保證,旋風一般地走人,留下天大的難題讓Vincent的經紀人和宣傳緊張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開始上天下海找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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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哥時間早上八點,朱岩桐照例仍在和周公下棋泡茶,三個老是和朱岩桐玩在一起的小表頭卻沒去上課,沖進屋子來,拉著在客廳里看書的白若楠就往朱岩桐位于樓上的房間走去。
「怎麼了?」小表頭們以當地土語夾雜著西班牙話,讓她模不著頭緒。
「有人找大哥哥。」
她只听得懂這句,還沒來得及阻止,兩個小表就拚命敲著朱岩桐的房門,發現房門沒鎖,他們立即沖進房里,在床上跳上跳下的,一邊大叫著──起床了!起床了!
朱岩桐連眼楮都沒睜開地哀號一聲,翻過身拿枕頭蒙頭蓋住,繼續打呼。
小表們見突襲無效,干脆拉開朱岩桐身上的薄被,在他頭頂上鬼吼鬼叫,簡直快要把屋頂給掀開來。
白若楠不知該不該阻止他們。
人家說三個女人像菜市場,現在她覺得三個小男生就可以拆房子了。
「吵死啦!」終于被吵到受不了的朱岩桐坐起身,大吼一聲,一只手臂撈起一個小表,像獅子撲殺獵物般開始追著另外一個,四只頑皮鬼就在房內玩起追逐戰。
被追的小男生一邊尖叫一邊大笑,躲到白若楠身後,一大三小就這樣以她為圓心追逐起來,繞得她頭都暈了。
「停!」白若楠不得不大喊。
朱岩桐這才放開兩個小表,彎扮個猙獰的鬼臉嚇唬她身後的小男生。
「別玩了,他們說有人來找你。」白若楠直接切入重點。要是不立刻制止他們,玩到天黑正事都還被晾在一旁。
朱岩桐搔了搔頭,還來不及整理的頭發全都不听話地鬈翹著,配上仍然有些惺忪的眼,跟那三個小男孩站在一起,還真沒什麼兩樣。
「好麻煩,妳叫他再等等,等我睡飽……」說罷,他又往床上一躺,幸好被三個小表頭拉住了,一個跳到他身上作勢要搔他癢,一個開始拉他的耳朵。
白若楠忍住笑,「需要我把他們帶開,讓你換件衣服嗎?」
朱岩桐申吟了聲,知道今天是別想睡回籠覺了,只好認命地道︰「麻煩妳了。」
「二十分鐘,」白若楠像母雞趕小雞似地,把小表們帶到門外,對著仍裝死癱在床上的朱岩桐道︰「如果二十分鐘後你還躺在床上,我就放他們上來。」
她一邊帶上房門,一邊听著朱岩桐的哀號聲,笑容越來越藏不住。
片刻──
照例,朱岩桐的「換件衣服」仍然只是搭件襯衫,扣子也懶得扣,穿著寬松的海灘褲,亂翹的頭發怎麼梳都不听話,只得放棄。
他與白若楠領著三個小表頭往村子移動,本來這不關白若楠的事,不過朱岩桐耍賴非要她同行不可,白若楠心想出去走走也好,就答應了。
雖然沒睡到中午會有起床氣,不過當他和已經不再堅持離他五步遠的白若楠,還有三個活蹦亂跳的小表頭走在小徑上,突然覺得好像是一家五口出游似的,讓他心里幸福滿溢,是以臉上始終掛著溫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