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拎著行李去哪里了?」他瞥了她手上的行李袋一眼,「投靠彩子嗎?」
「……」她沒否認。
征也笑嘆一記,眼底盈滿溫柔與深情,「里緒,你不必躲著我,我絕不會再做出任何傷害你的事了。」
她想,他指的應該不是昨晚的事情,因為昨晚是她撲倒他,而不是他趁她喝醉佔她便宜。
在他們還沒成為正式的男女朋友之前,她就曾經兩次不小心在他面前喝醉,一次是吃多了奈良醬菜,一次是喝了鄉下寄來的梅酒。
他雖然是「野獸系男人」,但卻沒趁機對她下手。以前的他不會做那種事,現在的他也不會。
盡避她極不願承認這個事實,但在這方面,她對他有絕對的信任及信心。她避開他不是擔心他對她下手,而是在不小心發生關系後,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把東西放著,先來吃飯吧。」他說︰「我做了你最喜歡的咖哩豬肉做飯。」
不必他說,她也知道他做了什麼。但她該接受他釋出的善意嗎?昨晚不小心跟他「炒飯」,今天又吃他做的做飯,他會不會以為她先前這幾天都只是在故作姿態、裝腔作勢?
可話說回來,她到底有沒有必要這麼決絕的拒絕他?
本嚕咕嚕……正苦惱著,她的肚子再度發出聲音。
他溫柔笑嘆,「別考慮了,我盛一碗給你。」說罷,他轉身就往廚房走。
「不用太多……」不知為何,她沖口而出,說完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他轉頭注視著她,眼里有著藏不住的愛憐。「知道了。」
坐在客廳的小桌幾旁,里緒安靜地吃著做飯。
炖飯的滋味沒變,一如往常的甜中帶辣,讓人回味。
但沒變的除了做飯,還有什麼呢?他對她的厲情嗎?她真的可以相信他這次絕不會再做出那種不告而別的事來?
她好苦惱。
「里緒……」
「干麼?」她很高興他先打破僵局,因為兩人同桌吃飯卻一句話都沒說,真是有夠瞥扭的。
「那個家伙……」征也神情有點嚴肅,語帶試探地問︰「送你回來的那個家伙,就是你現在的男人吧?」
這話讓里緒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她該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以呼應她先前的謊話,可不知怎的,她竟開不了口。
看著濃眉微蹙、眼臉低垂,神情有點凝肅沉重的他,她莫名的一陣揪心。
不,那是騙你的,除了你,我沒有其它的男人了。
她多想這麼告訴他,可是她發不出聲音。
「你說得不錯,他看起來還不賴。」他抬眼看著她,表情誠懇。
「跟你相比,他是不錯。」里緒說︰「至少他不會一聲不吭的丟下我。」
當她這麼說時,他露出了難過的表情。
她的心抽痛了一下,暗自懊悔。
「我無話可說。」征也無奈一嘆,臉上滿是歉疚的樣子,「雖然我不是存心丟下你,但畢竟我是真的離開了兩年。」
里緒撞著眉頭,低垂著臉,心里五味雜陳。
她還愛他,卻怕他再次傷害她;明明覺得他離開的理由很薄弱,卻莫名相信他是真有苦衷。他的聲音、他的表情,都真摯得讓她無從懷疑,然而……她真的還能相信他嗎?
被自己相信且深愛的人傷了一回,已經夠她痛得椎心刺骨,她實在無法想象再來一次的話,她會怎麼樣?
糟糕,她的心情好亂,突然好想哭……
為免自己下一分鐘就掉下眼淚,她捧著碗,霍地站起來。
征也一楞,疑惑的看著她。
「我吃飽了。」她力持鎮定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就往廚房走。
雖然只是一瞥,但征也己清楚看見她的臉——那法然欲泣、令人憐惜的表情。
她眼眶紅了、濕了,只消再多說兩句話,恐怕就會掉下眼淚。
但為什麼呢?她是為昨晚的事感到懊悔嗎?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會向她坦承,讓她知道事實真相,因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讓她哭了。
于是,他站了起來,趕上她的腳步。
「里緒,」看著站在水槽前的她,他試著向她解釋,「關于昨晚……」
可他話未說完,她已轉過頭來瞪著他。
「不要再提昨晚的事。」淚水在她眼眶里打轉,她非常努力、壓抑地不讓它落下。
她堅強卻脆弱的模樣讓他心痛如絞,霎時說不出話來。
轉回臉,她扭開水龍頭,讓水「嘩啦嘩啦」的沖洗著碗筷。
征也上前一步,靠近了她。他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因為她把臉垂得好低、好低,但是,她的肩膀在微微的顫動著,他知道她在掉眼淚。
「里緒……」他伸手輕搭在她肩上,「昨晚我們……」
「我恨你。」她倏地轉過頭來,眼神銳利,像飛鏢似的射向了他。
迎上她傷心憤怒的目光,他心頭一緊。
「你為什麼要讓我這麼痛苦?」她情緒激動,淚水狂飆,「兩年前,你既然那麼殘忍的對待我,為什麼現在還回來糾纏我?」
「里緒……」
「我恨你,我不想再看見你,你到底知不知道?」
恨?這是多麼重的字眼,他寧可掛上兩刀,也不想听見她說恨他。
但他可以理解她的憤怒,因為她是真的愛他。如果今天不告而別的是她,他的反應恐怕會更激烈。
「明天就是我們約定的日期了。」她說︰「當我打開門時,我不要再看見你,你听見了嗎?」
他輕拉著她的手,「里緒,我真的很——」
「放手!」她使勁的、毫無轉圈余地般的甩開了他的手,而後一個箭步向前,像陣風似的掠過他身側。
回到房間,她「砰」地一聲損上房門,仿佛在宣告她的心門也已經關上。
征也沉默的望著房門好一會兒,不自覺的沉嘆一聲。
他的存在、他的歸來,真的讓她如此痛苦嗎?他這麼愛她,如何忍心讓她如此痛苦?
老天,他這兩年來無時無刻不想著趕快回來她身邊,他真的不想放棄她,還有他們過往的那段感情,可假如他現在只令她痛苦,還有待在她身邊的資格嗎?
*****
傍晚,當里緒打開房門時,面對的是一室靜悄悄。
她沒看見征也的身影,但他的東西還在。
整個下午,她在房間里想了哭、哭了想,不斷地思索自己對他的想法,以及他們的未來。
她至今仍深愛著他,不過她已沒有勇氣再冒險。一個不安定的情人比洪水猛獸還可怕,一旦她重新接受了他,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沒完沒了的憂慮不安,她隨時得擔心回到家時他已經不見人影,隨時會害怕自己又被他拋下。
她決定今天就跟他說清楚講明白,她要他離開、要他從她的世界里消失。她不想再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她不需要男人,尤其是一個曾拋下她的男人。
打定主意,她便在客廳里候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到她都洗好澡煮了一鍋面吃,卻還是不見征也回來。
她枯等著,心情越來越焦慮浮躁,眼看時間已近午夜,還是不見他的人影,難道……他把她中午說的那些話听進去,當真離開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實在是太好了。
明明心里這麼想,但不知為何她卻莫名感到寂寞悲哀,因為如果他真的又離開了,那其實只證明了一件事——她是個隨時可以被他放棄、拋下的女人。
想到這見,里緒忍不住掉下眼淚。
她一定是瘋了。如果她的心是一只小鳥,那這只小鳥顯然被困在他的牢籠里,至今無法月兌身。
回到房里,她又趴在床上掉眼淚,三十歲的她早該過了愛哭的年紀,可是因為他,她成了一個愛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