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至臻頓了下,「你不是不願去?」將好友倒的酒一口飲盡,他爽快地呼了口氣,「還是你已知道旭兀術叛變,弒父殘手足,奪了皇位後率軍攻打宣化、大同,逼近紫荊?」
「是嗎?」他斂眼沉吟。
「你還不知道?」潘至臻微愕。
「不。」原來就是因為如此,皇上才會一開始就要求他領兵邊城。
照這狀況听來,戰況確實危急,不知將士損傷如何,大哥的情況又是如何……
這一年來,他傷痛逾恆,逕自陷在痛苦中,壓根不管邊城的事。
「听說好危急,就連千里侯也不斷發書回京。」
「是嗎?」竟沒交到他手上……是大哥擔心他,故意不讓他知道?「皇上可有交代何時發兵?」
說到底,皇上根本就是迂回地要至臻過來傳話罷了。
「皇上的意思是……近期。」他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世于將哼笑。「近期?」看來,是希望他愈早愈好了。
「我方才瞧你跟個標致的男人……你該不會是想要帶他去吧?或者……為了他而不去?」正因為對方是男人,方才他才不斷打岔,不然真以為他是個不解風情的人嗎?
「她?」世于將淺笑。「不,我要將她留在王府,等我回來。」
「你真的……」轉男人了?
「嗯?」他微挑起眉,也不解釋,「對了,我記得你有個下屬亦在南防,對不?」
「是啊。」潘至臻被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
「替我調一艘船,不需要精美華貴,我要的是實用,懂嗎?」
「何時需要?」
「大概……」他算了下,又覺得人算不如天算,索性不算了。「先替找放著,改日總會用到。」
他不言明,身為多年好友的潘至臻倒也不多問。「倒是你方才和那男人……」
罷剛他匆匆一瞥,瞧見那男人俊美如畫,如仙只似的無儔,但終究是男人哪……
「好了,出去,別擾了我的雅興。」
還要繼續啊?「你要不要……外頭有萬花樓的畫舫……那個……」潘至臻急得語無倫次。
「出去!」他凜目生威。
見又要被凶,潘至臻只能嘆口氣,乖乖往艙房門口走,卻又被一把抓回。
「怎麼來的就怎麼回。」世于將的長指指著窗口。
嗄?方才那只是權宜之道,不得已才從窗口鑽進來的耶……潘至臻滿臉哀怨,卻還是乖乖地再鑽窗口,跳回自個兒的畫舫上。
待他一走,世于將隨即起身走到外頭甲板,卻沒找到那熟悉的身影。
上哪了?
黑眸微眯,朝河面看過一遍,瞧她落在一艘草船上,而且還有人陪著她,世于將不由分說地縱身躍起,輕點河面,借力蹬起,如片薄羽落在璽兒身旁。
「你怎麼來了?」璽兒眼也不抬,還一樣一樣地看著那琳瑯滿目的首飾,神情像個養在深閨不解世事的姑娘。
「還說呢,把我丟在里頭。」他怨,瞪著陪同在她身旁的小弟。
「你有朋友來,我不識相點怎行?」璽兒輕笑,水眸熠熠生亮,停留在各式飾品上頭。「那人是朝官,你倆的對話不適合讓我听見吧。」
「胡說,有什麼是你不能听的?」他濃眉微擰。
「好,那你告訴我,你們談了什麼?」
「跟我回去,我就告訴你。」攬著她,他足不落地躍回畫舫,輕巧回到艙房。
璽兒沒好氣地瞪他。「征北王,你真的很霸道。」
「這才叫霸道。」話落,他放肆地吻上她的唇,唇舌火熱交纏。
「嗯……」她想,他大概忘了拔都說過的話。趁著一吻方休,她羞惱地低吼,「這兒是船上耶!」
「別有一番情趣,是不?」他更用力地將她拽進懷里,吻得欲罷不能,那欲念因她一個俯身親吻的動作而勃發難休。
「你會後悔……」她低喃著。
「怎有可能?」他粗啞的笑。
他痴纏著她柔軟的舌,舌忝吮她唇里的甜蜜,憤悵的在體內周身不斷膨脹再膨脹……他想要她,想得渾身發燙發痛,卻驀地發覺有一異處。
璽兒半掩星眸,瞅著他滿臉錯愕且難以置信的模樣,他的神情恍若天要塌下來般可怕,她不由得掩嘴低笑。
「你笑什麼?」世于將咬牙低問,這可疑的笑法教他驀地想起午後時她古怪的笑顏,而三弟說過的話——
「難道說,是他搞的鬼?」
否則這關頭豈會無動于衷!
璽兒還在笑,瞧他臉色發青,她才輕咳了聲道︰「他只是怕我身子負荷不了。」
她自個兒診過脈,也知道這陣子荒唐的生活有些晨昏顛倒,確實傷了點根本,為此拔都很生氣,想從根本先救起,于是便在他的藥里下了點手腳,加了讓他不能使壞的料。
「他哪是為你的身子著想?他根本是公報私仇!」眼紅的小人!他怎會有這種三弟?
「世、于、剛——」
身在隔壁畫舫的拔都掏了掏耳朵,收到這聲怒吼後才轉身進了艙房,躺在軟榻上,開了窗欣賞河面景致,這已經是他許久許久未曾見過的綺麗美景。
第19章(1)
三日後,征北王收到了聖旨。
說什麼近期,直接說是五日內備妥不就得了?
世于將嘖了聲,將聖旨往案上一擱,思忖著要怎麼對璽兒說,又該要怎麼說,她才會願意乖乖待在王府等他?
長指在案面輕敲,黑眸慵懶地看向外頭,就瞥見一人端著藥碗進來。
「我不喝。」不用來人開口,他直接耍賴。
拔都笑得很壞心眼。「怕我下毒?」
「對!」他已經深受其害,卻有苦難言。「這藥效究竟要到何時才會退除?」
「那得要解藥。」拔都把藥往桌案一擱,坐在他身旁的錦椅上。
世于將很難克制自己不讓青筋暴跳。「解藥在哪?」
「喏。」他用下巴指向桌面那碗烏漆抹黑的藥。
「確實?」他很懷疑。
拔都雙手一攤,很是瀟灑。「你也可以不喝,反正你要回邊城,讓你無用武之地對璽兒才是好事一樁。」
「在那種地方,誰有心思貪戀魚水之歡?」
「是——嗎?」他把音拖得長長的,很惡意地挑釁。
閉上眼,世于將暗咬著牙,就知道他這個三弟是來克他的。「當我沒說。」
拔都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你何時要走?」
「明日。你守在這兒,皇上說過,快馬半個月內會將藥送進王府。」
聞言,拔都垂眼,再沒下文。
反倒是世于將側眼看著他。「我跟皇上提了你的事。」
「多事。」
「提了你的事,我才走得開。」只有府內大小知曉他的身份是不夠的,得讓皇上知道,他這談判籌碼才不會浪費。「璽兒就交給你了。」
「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不用很照顧也沒關系。」干麼把話說得那麼曖味不清?存心要他走不開的?
「你很難伺候耶!」拔都有些不爽地瞪他。
「你要答應我,跟在她身邊,不準踏出王府。」
拔都又笑了。「放心,就連她睡著時,我也會睡在她身旁。」
「……」世于將額上青筋跳得快要爆裂了。「我現下才發現恢復記憶的你很令人生厭。」
瞧瞧,那是什麼嘴臉?玩笑話是這麼說的嗎?
「彼此彼此。」被二哥搶走了他守護一輩子的主子,他也很不爽好嗎!
世于將很無力地看著他,整個神情委靡不振。「你真討厭我?」
「……是你先說的。」他干麼對一個說討厭他的人說喜歡?
嘆了長長一口氣,世于將乏透了。「你確實是我的三弟,世于剛……」好賤的個性,從小到大都沒變,教他忍不住有點懷念起冷冷的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