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夫 第21頁

這件事是四年前他回京城時,听內務總管提起的。那時,他只知道指揮者是戴面具的韃靼殿下,所以當他後來得知璽兒就是韃靼殿下時,才能夠放下所有恩怨情仇。

「朕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但也不是枉顧朝綱之君。」皇上思忖了下,沉吟著。

「既然臣弟的眼已愈,那麼是否可以領兵固守邊城?」

「而後呢?」

「待臣弟大破韃靼,朕會將羅珠曼陀送上。」

「可皇上,璽兒的身體已經沒辦法撐那麼久了。」想要大破韃靼,沒費上個幾年他根本回不了京城,誰知道到了那時候又是怎生的情況?

皇上是除去大哥外,對他最為疼愛之人,所以他尊敬他、景仰他,但……誰也不能再將他與璽兒分離。

皇上不行!命運更不能!

「不是朕不肯,而是這是友邦獻上的奇特藥材,宮中早已無存貨,朕差人快馬遣調,最快……也要半個月。」

「半個月?」還要再等半個月嗎?

「臣弟先往邊關,朕跟你保證,一取得藥材,立即送進征北王府。」

世于將猶豫了。

這事關重大,若是中間出了什麼差池……

嘆口氣,皇上起身,鄭重地道︰「不如這麼著吧,朕跟你訂個生死狀,以生命起誓,若不能大破韃靼,朕……要你的命相抵!若朕違背諾言,願受五雷轟頂之苦。」

「皇上,臣並非是不相信你。」听出皇上的意思,世于將連忙解釋。

皇上抬手阻止他。「但若你大破韃靼,從此以後,管你要與誰鳳凰于飛,朕都不管。」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聞言,世于將寒芒炯現,灼灼逼人。「好,臣也要與皇上討個承諾。」

「和朕談條件?」

「不,臣只是想告訴皇上,于剛回來了。」

「于剛?那個總是跟在咱們後頭,被咱們耍著玩的于剛?」皇上目光飄遠,好似回到了無憂無慮的青澀年代。

世于將微笑。「是的,他被璽兒所救,成了璽兒的貼侍。」

皇上回神,略挑起眉。「跟著跳崖、生死相隨的那一個?」

「是。」他自然懂得表哥字里行間的戲謔。「臣希望,若有天臣戰死沙場,讓于剛繼承爵位。」

皇上邃遠的眸直瞅著他,好似在他的眼中看出什麼端倪,半晌,才笑開。「朕答應你,現下可以陪朕好好喝一杯了?」

「謝皇上。」世于將恭敬地行了禮。

***

中元節熱鬧上場,京城東郊的河面上到處是裝飾秀麗的畫舫,燈火燦爛地打亮了河面,到處可見草船四處滑動,四下圍列著買賣攤子,無論南北古董玩器、書畫瓶爐,或是姑娘家的首飾水粉、香料繡帕,一樣皆不缺。

璽兒坐在畫舫上,儼然像個鄉巴佬,被河面奇特的熱鬧景致給迷住了,壓根忘了她方才暈得很想打人。

「身子別探太出去。」世于將大手輕按在她肩上。

「于將,你瞧,那是什麼?」她像個天真爛漫的女孩,指著遠遠一端的斑斕畫舫,上頭有人不斷招著帕子。

「……那是青樓的畫舫。」說著,順便將她撈進畫舫里,關上艙窗。

「怎麼關了窗?」璽兒不滿地瞪他。

「別忘了,你現下是扮男裝,只要與花娘對上眼,她就會跳到咱們的畫舫,趕都趕不走。」也不想想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要求兩人獨處的?好不容易把拔都趕到另一艘畫舫,他才不想再多找個人湊熱鬧。

「你不是挺喜歡的?」她撇嘴哼笑。「左擁右抱,又是琴瑟合鳴,又是唱吟風月,征北王真是風流啦。」說到最後,話可酸的呢。

「說到哪去了?」世于將輕咬她的唇。「還不都是因為你?若有你在我身旁,我又豈會需要其他?」

「我害的?」她反咬他,束發玉冠上的金穗隨之搖擺。

當然不是!「……所以我現下都沒抵抗啊。」咬吧,再咬,最好咬到他獸性大發,讓她無處可逃。

「我還要看。」不掙扎的獵物不好玩,不咬了,她要開窗。

老是咬來咬去,這跟待在府里有什麼不同?

「外頭會比我好看嗎?」被嫌食之無味的世于將怨透了。

璽兒沒好氣地橫他一眼,「你不是想帶我到外頭走走?」兩指夾住他挺直的鼻。

「你呀,待在這艙房,跟待在府里究竟有何差別?」

「不同,這畫舫會搖。」一臉理直氣壯。

「……」璽兒哭笑不得,決定不理他,逕自開了窗,突見河面有人在放煙花,倒映在河面,分不清河面上點點光痕究竟是星光還是花火,璀璨繽紛得教她轉不開眼。「這和邊城的炮火是同種原料,但不同的劑量,竟可以變得這麼漂亮。」

她看著,有感而發。

「帶你來,可不是要你觸景傷情的。」他輕柔地將她摟進懷里。

第18章(2)

「這里好繁華……」

叫賣聲、煙火聲、花娘的軟語、脆亮絲竹聲,每個人都在笑,喜色滿滿……誰能想像得到百里外的邊城終年埋在戰火之下?

世于將看著她沉下的側臉。「你瞧上頭那兩顆星,那就是牛郎與織女。」

「牛郎織女是星子?」不是人嗎?

「你沒听過牛郎織女的故事?」

「那天戲班子都還沒開始演,就遇上刺客,而後你……」知道是誰害她不知道故事原由了吧?

世于將聞言,朗聲笑著,當場變成說書人,把故事說過一遍。「……所以,牛郎和織女,一年只能見上一面,待七夕那日才能走過鵲橋相逢。」

璽兒听得一愣一愣的。「真慘。」居然一年只能見一次而已。

結論是真慘?他不禁放聲笑開。「我也覺得很慘,若是我,絕無可能忍受,寧可死過一遍再求來生。」

「要是來生找不到呢?」

「我會在你身上留下記號,只要一見到你,就會馬上想起。」

璽兒掩嘴低笑。「瞧你說得真像回事。」她突然發現征北王真的很會作夢,而且夢都很美。

瞧她勾笑,他才又接著說︰「若你不怕坐船,咱們到時就駕艘船往南走。」

「往南?」她緩緩回神。

「對,你一定沒看過大片海洋,對不?你可知道往南而去,有多少秀色景致,有多寬廣的眼界?」

「真的?」她出生在北漠,始終活在皇族內斗中,哪有機會看見大海?「比這河面還寬嗎?」

世于將聞言,輕笑著,那神情恍若在告訴她,她真是太小看這個世界了。

「你笑我?」她扁嘴。

「沒有。」

「有!」

他笑柔了眉眼。「那就有吧。」

「征、北、王!」她撲上去咬他,惹得他哈哈大笑,任由她又是咬又是啃,那輕柔的力道,像是情人間逗人的風情,逗得他胸口發悶,直竄下月復,準備反擊——

「王爺——」

有顆頭顱很殺風景地湊到窗邊,世于將很惱火地橫眼瞪去。「滾。」

真是太不識趣了,潘至臻!

「王爺……」

啪的一聲,世于將關窗了。

然後再啪的一聲,璽兒再次開了窗,而且跳離他的懷抱。

「璽兒?」

「我到外頭吹風。」她說,頭也不回地走到甲板上。

「……」世于將緩緩地轉開眼,陰沉著臉看著不知何時爬到窗口的男人。「你真不識趣。」

「你真看得見了?」潘至臻大喜,也不管他允了沒,逕自跳進艙房內。「這真是一大喜事呢!」

「你到底是來干麼的?」他沒法子不臭著臉?盡避是面對視他為手足的好友。

「方才我听皇上說要由你帶兵到邊城,我以為皇上在說笑,後來才知道你眼醫好了,也答允了皇上。」

「嗯。」被擾了興致,世于將面有不快,卻還是替他斟上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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