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夫 第20頁

看著她,再轉眼看著拔都,世于將惱聲問︰「你給我下什麼毒?」璽兒都笑成這樣了,就代表毒不至于取命,但可能會讓他很、難、過!

「晚上你就知道了。」

非要等到晚上才知道?世于將攬起眉,想不透。

他對毒涉獵不深,懂得不多,壓根猜不到。

算了,大概是個無傷大雅的小毒吧,他懶得和他計較,反正三弟本性里本就透著些許愛捉弄人的惡習,想來他的記憶確實是恢復了。

這感覺真好,他最親密的家人都在身邊,陪著他一起享受夏日午後的寧靜……

啊啊,險些把大哥給忘了,也許他該寫封信給大哥才對。

「你在傻笑什麼?」璽兒愛憐地攀上他的頸項。

世于將俊目含怨地瞅著她。「你不是說在于剛面前,咱們別靠太近?」

「好愛記恨的男人。」罷了,松開手。

他趕緊抓住她雙臂,不在乎他黏人的表情有多丟征北王這閃亮亮的字號。「璽兒,想不想出去走走?」

拔都聞言,回頭看他。「不妥吧?」指的是她的絕色面容很容易惹事。

「你叫璽兒啊?」世于將撇了撇嘴,又軟聲哄,「你知道嗎?七夕過後,上場的就是中元節,有不少慶典市集,咱們出去逛逛。」

「好玩嗎?」璽兒笑開臉,一臉興致勃勃。

「好玩,咱們可以先去逛市集,然後……」

「夜渡畫舫。」拔都涼涼接口。

世于將回頭瞪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中元不都有夜渡畫舫嗎?若是我沒記錯,有些販子會駕草船滑到河中心做買賣,貨樣雖不比市集,但也別有一番情趣。」拔都涼淡的口吻透著一抹暖意。「而且好像也有人會在河上放蓮座,供養那些往生家人。」

話落,他立即發現另外兩人有致一同地直看著他,尤其以世于將的眼神特別異樣。

「我記錯了?」拔都瞪著他。

世于將突地柔柔笑開。「不,我只是在想,你真的是于剛。」

「哼。」他哼了口,回過身,不讓人瞧見有些不知所措的赫意,怕被人瞧見他微紅的耳垂。

「就這麼著吧。晚上咱們去搭畫舫。」世于將朗聲道。「先讓我去外頭打點打點。」

反正,就是先找個理由,可以讓他瞞著璽兒,入宮見皇上。

眼前的生活是他心目中的理想,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再來破壞他的美夢!

***

弘德殿上,世于將閉目養神,長發束起戴冠,英姿颯爽,負手而立,靜默等待,等到日落黃昏。

「皇上駕到!」

听見太監宣令,他驀地張眼,回身,單腳跪下。「臣叩見皇上。」

「征北王請起。」皇上輕揚著手,坐在龍椅上。「臣弟的眼好了嗎?七夕前夜,傅年把一干刺客送到宮內,朕已經替你作主治了宮盡德。」

一听見征北王進宮求見,他就立刻差人備膳擺宴。

「臣今天來,不是想問宮盡德的下場,只是想跟皇上求一樣東西。」世于將也不唆,開門見山地道。

皇太後與他的娘為親姐妹,兩人時常在宮中見面,所以他們這對表兄弟打小靶情就極佳,幼時,他們是一起在毓慶宮長大的,若不是夕顏之事,他們之間的手足情也不會生變。

打從夕顏死後,兩人少有正眼對看過。他自榆木川一戰回朝,皇上雖有來探看,但總是帶來御醫醫治他的眼。

皇上眉眼透著興味的笑。「什麼東西?」

「一味藥,叫做羅珠曼陀。」

皇上微挑起眉。「你要這種藥做什麼?跟近日內征北王府內發生的事有關?」

「皇上……」世午將思忖了下,低笑開來。「早該知道皇上對臣疼愛有加,多少派了些眼線在府內。既然皇上都知道,那臣也不再隱瞞,臣要羅珠曼陀來救臣的愛妻。」

「韃靼女扮男裝的璽殿下?」關外軍情他全盤掌握,就連征北王府內的一舉一動也都逃不過他的眼。

「璽兒是臣的妻子。」世于將沉聲強調。

「喔?」他垂下眸,瞧宮女端盤上桌,以眼示意他。「臣弟,坐。」

世于將思忖了下,才在他身旁椅外幾步的距離坐定。

等著矮幾上布滿宮內佳艦美酒,皇上才淡淡啟口,「臣弟該知道,咱們與韃靼並無通親,再加上她的身份特殊……朕無法答應這門親事。」

世于將早猜到他的回答。「臣已認定璽兒是永不離散的妻!」

皇上垂斂著眼。「光是她使亂,造成臣弟在榆木川一戰大敗,便該將她打入地牢,但看在她和臣弟之間的一段情,朕實在是不忍,所以……」

「皇上真是不忍?抑或者是為璽兒起心動念了?」世于將端起一只沉紫綴金的琉璃杯,狀似審視,實則重重使勁,最後掐碎。「又或者是,皇上還怪罪著臣?」

輕微的聲響引起殿外侍衛的注意,皇上輕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朕怪罪你什麼了?」

「皇上無需將臣的舉動擱在心上,畢竟自始至終,夕顏的心只有皇上。」兩人之間的嫌隙,起于夕顏的死。

他怨皇上將他調派海防,來不及回來救夕顏,而皇上則怪他不合禮教,守夕顏的棺長達三日。

幾年了,兩人從未談起這件事,若不是為了璽兒,世于將壓根不想再談。

「是嗎?」皇上移開眼。「朕……倒認為夕顏心系著你,要不……為何將你調往南防,她會立刻下南郊天壇齋宮齋戒沐浴了七日,再折回北郊方澤壇祈求戰事平息?若她沒折道北郊,也就不會死在那場無情火……」

他的語調又輕又柔,眉目卻沉重了起來,眸色像潭無法折射光線的死水。

「那是臣的錯。」世于將這才明白,系在皇上心里的結竟是一場誤會,皇上在意的並非是他守棺三日。

「是!那確實是臣弟的錯!錯在你沒讓朕知道你深戀著夕顏,而夕顏也掛念著你!」若他早知道,也許……也許他會有心成人之美。

世于將聞言,淡淡揚笑。

「你笑什麼?」

「我笑夕顏到死,都沒讓皇上知道她的真心。」提起酒壺就口,世于將飲得豪氣。「我道夕顏之死是我的錯,是因為那時皇上頭疼屢犯,就連御醫也診治不出結果,夕顏擔心得不得了,問我該怎麼辦。」

笑瞅著表哥微愕的神情,又道︰「我跟她說,要她先下天壇齋宮齋戒沭浴祈天延福,因為那時我已要南下海防,心想她若在天壇祈福,就像是在為我求福似的,而後我怕皇上誤會,遂在信中要她在方澤壇再為皇上祈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皇上,皇上怎會傻得以為她是為了我?」

所以他說過,他從沒讓過,因為他打一開始就知道夕顏要的不是他。

「……你說的是真的?」皇上的心震搖,眸色渙亂。

「救夕顏的是你,她第一眼看的亦是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我能介入的地方,不是嗎?」所以他的情感來得濃烈,卻也扼殺得奇快,他從不強求不該屬于自己的任何事物,但唯有璽兒……不是他不放,而是根本放不下。

貝著悵然的笑,皇上緩緩閉上眼。「你說的可是真的?」

「皇上,夕顏的心里沒有臣,就連她眼中也沒有臣的容身之處。」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此刻皇上沉斂的神情早已完全褪下渙亂,卻依舊不語。

世于將見狀,忍不住又說︰「臣知道皇上恨璽兒是韃靼人,因為韃靼人就是殺害夕顏的凶手,但不知道皇上還記不記得四年前那場大火,璽兒亦在其中,但她卻重斥放火之人,還遣兵堆磚阻火,否則那場火燒得絕對不只是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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