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唇淺笑。「是大哥過獎了。我在宣化鎮待了一陣子,有些居民也曾受過此毒,幾次下來,大概知道該怎麼解,大哥若要謝,倒不如去謝宣化鎮那些鎮民吧。」
他不置可否的一笑,然後問︰「那日,你是怎麼帶著我逃走的?」
低柔的細語逸出,璽愛辛猛地抬眼,水亮亮的眸清澄若皋。「當然是力大無窮的我努力背著大哥狂奔而逃啊。」她笑了,細白粉頰漾出滿面春風。
問了、問了,總算問了。
問得好,問得她心無惶恐不安,問得她踏實極了!
但,問了,又如何?
他真信她?
璽愛辛黑白分明的大眼無所畏懼地直瞅著他,想從他眼中讀出任何訊息,可惜,他的思緒藏得太深,她的功力太淺薄,視線交流被擋在一堵無形的牆面之外……也許,是他沒打算讓她踏人太深。
雖然喜歡逗她鬧她,但也許那份自在愉快的氛圍,只有她樂在其中吧。
她樂在其中?她樂在其中!她在干麼?!居然覺得被逗很快樂?
「愛辛,到那兒歇著吧。」世于將頗有興趣地瞅著她鎮定未變的神色,指著前頭關道石階旁。
「大哥,若是累了,何不回房歇著?」她揚笑,奮力攙著他到石階上坐下。
「不了,窩在房里,沒病都窩出病了。」他勾出爽朗笑意,仿佛要他天天臥床是多可怕的折磨。「我寧可戰死沙場,也不願困死房中。」
站在他身側,她垂眼瞅著他,笑了。
哎,是不是每個干將軍的,想法都一樣?這是他們頭一回達成共識呢。
「愛辛。」他低喚。
「嗯?」
「那日辛苦你了,讓你背著我這個大男人回關城。」
「款,大哥客氣了,我也是個男人,盡避瘦了些,但別忘了我力大無窮,背著大哥就跟背一斗米沒兩樣,壓根不費力。」怕他不信似的,她舉起雙臂,擠出個凶狠的嘴臉。
「別糟蹋那張臉。」他攬起眉,伸手想拂去她惡意加諸在臉上的狠勁。
「哪里糟蹋了?」她快一步退後,讓他撲了個空。
「很丑。」
「男人重要的不是臉。」她撇撇嘴,有些不快。
嫌她丑?她在韃靼可是被喻為第一美男的耶!
「是不重要,但在枯燥乏味的邊城生活,長得賞心悅目些,對大伙都好。」他隨便扯,重點只是要她別刻意弄丑他喜歡的臉。
「怎麼,這兒沒有軍妓?」竟得要靠皮相好的男人來調劑軍旅生涯?
「你要我去找軍妓?」
她心里抖了下,別開臉,笑了。「款,大哥,這事問我做什麼呢?男人總有所需,想去就去吧。」
世于將注視著她,唇角微勾。「可惜關城無軍妓。」
她臉上的笑意依舊,微微回過臉,很替他惋惜的模樣。「難為大哥了。」
「壓根不難為,只要我想要的.此生不會再放過,沒有我想要的,擁抱再多也乏透。」他笑得佣懶,把心意交織在字里行間,等著她的反應。
只見璽愛辛神色不變,笑而不語,而他也不猛擊,兩人淡淡以視線交流,各式心思藏在彼此隱諱的眸底。
「王爺、王爺,不好了!」
世于將懶懶拾眼,瞧兵鐸從城樓上一躍而下,幾個箭步沖到他面前,奉上手中的快書。
「居庸那里傳來消息,千里侯軍師心疾復發,性命垂危。」
世于將驀地起身,扯下他手中快書,迅速看了一遍,眉目沉凜了起來。「兵鐸,立即備本王的戰鬼,本王要立即啟程回居庸。」
「可王爺,你的身子……」
「去!」
他噙威的眸色銳利得教兵鐸不敢再勸,拱拳正要差人準備,便听見主子又說︰「慢,替愛辛也備上一匹快馬,她要和本王一道。若蘇尹回來了,就要他直接轉向居庸。」最後一句,是附在他耳畔輕聲交代的。
「是!」兵鐸領命而去。
「等等,王爺,你背上的傷不適合快馬奔馳,況且這里離居庸少說一兩百里,你趕著回去,對你的傷極不妥。」璽愛辛皺起眉。
「愛辛,你擔心我嗎?」
「我擔心你砸了我妙手回春的招牌!」她沒好氣地低呼。
「放心吧,一點小傷不礙事。」他說著,扣住她的腕往寢房走。「回房收拾收拾,帶你去醫治我大哥的心疾。」
璽愛辛原本還擔憂著快馬會影響他近日漸收的傷,但突地意識到他健步如飛,身若潛龍……「你騙我!」
「嗯?」他回頭,不解。
「你根本不需要人攙扶!」瞧,走得跟飛沒兩樣,她得跑步才能跟上呢。
「……全都是愛辛的功勞,方才你攙我到外頭走動,現下我就覺得好多了,好似連背都不疼了。」說著,繼續抓著她往前走。
「你當我三歲小孩啊!」怎麼,攙著他吹吹風曬曬太陽傷就好了,還要她這個大夫干麼?
世于將心情愉悅地大笑起來,她愈是氣惱,他愈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還笑!」
太可惡了!
第4章(1)
城所在之山,屬太行余脈,是太行八徑中最北面的一徑。兩山夾峙,一水旁流,艱折萬狀,車馬難行。
然而,世于將騎著愛駒戰鬼,如風徜佯在如臥龍的山道上,快馬三日回居庸,神速得教璽愛辛不得不佩服他異于常人的意志力和飛速的行動力。
雖然他老說背上是小傷,但大夫是她,傷勢如何她會不知道嗎?
本著醫者仁心的宗旨,她決定一抵達居庸,定要馬上再讓他嘗嘗地獄生肌散的滋味。
豈料——
「愛辛!」一人關門,馬不停蹄地直行進行宮,世于將風也似地跳下馬等著她急馳來到,馬未止步,他已經躍起將她從馬上抱下,而後一路朝行宮垂花門奔進。
「等等、等等,大哥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跑。」璽愛辛掙扎著要跳下。
一路上將領士兵兩列迎候,他是沒瞧見那些人的眼楮像要掉出來了嗎?
「這樣比較快。」無暇理睬其他守城將領,他逕自抱著她轉上二樓。
「你的傷呀……」快馬三日,只歇不著五個時辰,連她都累透了,帶傷的他豈會不乏?
「不礙事。」上了行宮三樓,牆面窗欞皆是素雅雕飾,他們進了花廳,掀開珠玉垂簾,即是世于將胞兄世于略的寢房。
「王爺,你總算是回來了。」
掀簾珠玉亂顫聲敦守在床邊的女子回過頭,面色激動,淚水在瀲濫眸底打轉,滾出一池漣漪。
「朝霧,我大哥還好吧?」世于將這才把璽愛辛放下,快步來到炕邊,審視著胞兄如紙面色,眉頭重擰著。
「千里侯在幾日前突地心疾發作,雖有軍醫在旁隨侍,仍是昏迷不醒,不見好轉。」朝霧秀麗面容滿是哀感,「還好王爺回來了,要不,朝霧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世于將嘆口氣,輕輕將她摟進懷里,拍著她的肩,緩和她緊繃數日的情緒。「沒事的別擔心。」
「王爺……」朝霧窩進他懷里低低切切地哭著。
世于將垂斂長睫,舉措溫柔地安撫,卻發覺有一道極尖銳的視線從門邊不斷射人,他察覺,抬眼,對上璽愛辛來不及移走的不悅目色。
他笑開唇。「愛辛,過來吧。」
璽愛辛努了努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來。
對呀,他哪里需要軍妓?這兒不就有他的紅粉知己!哼,抱得那麼緊,摟得那麼溫柔,令人心煩極了。
「朝霧,來,先過來這兒,我請了個大夫與我隨行,先讓她替大哥診治。」
「是嗎?」朝霧聞言,不禁秀顏泛紅,羞赧自個兒竟在外人面前哭得淚流滿面。
她羞澀抬眼,看著來者,水眸不由得瞠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