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因他一人而近半殲滅,他不是鬼,是什麼?!
「鬼?」神志略微渙散地低喃著,腳步轉移像是要離開,長劍卻突地月兌手飛去,正中瓦刺大將軍的胸口,連哀嚎也來不及便見閻王去了。
他是鬼啊?有些失神地遠躍離開,飛至樹梢,遠眺千里之外,片刻,他的目光落在雙手上。
幸兒,會怕他嗎?他是鬼……不、不,他不是,他是人,是人……遙望遠方,眼底一片模糊,沖刷著他臉上的血跡斑斑。
他想回去,好想回去,可是……他可以回去了嗎?
幸兒啊,他的幸兒……
一刻鐘後,龐勤率領的勁軍攻入瓦刺大營,派出分隊追剿散去的殘兵,卻發現火勢狂勁,成堆如山的尸首及散落的尸塊遍布,濃郁的血腥味幾欲令人作嘔。
他與其他副將上前探看,發現滿地是殘骸,無一是全尸,死法奇異且連綿近里,葛近平看了一眼,隨即領了自己的勁旅入內搜查。
不一會兒,有兵前來傳令,其他副將立即跟進。
敵營位置中心的大將營前有一死尸,正是瓦剌大將軍,死前好似瞧見驚恐畫面一般,就連毛根都豎起,而胸口正中一劍,劍幾乎完全沒入胸口,穿透他和後頭的營帳。
「……那是將軍的劍。」葛近平過了好久才能發出聲響。
龐勤上前要抽劍,卻怎麼也抽不出,心底更是驚懼,疑惑統帥究竟是何等神力,竟能將劍穿得如此的透。
眾人噤若寒蟬。良久,葛近平粗聲啟口。「他是咱們的將軍,咱們立時立誓,今兒個所見所聞絕不外傳,擊掌起誓!」
四大副將抬眼,眸底有抹堅定,各自擊了掌,準備回營商議,接下來該如何力保已離營的統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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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亮,侯爺府蓮心閣前,一群奴僕專心致志地誦著經典,雜亂無章卻又自成一股氣場,在蓮心閣里來回縈繞。
房前,無咎抓了把椅子貼牆閉目養神,在他面前,刺耳的鎖鏈聲來回拉扯,半透明的拘魂鬼差來回走著,嘴里喃著無人能懂的話語,恍若不得其門而入。
無咎長睫微掀,鬼差立即再退半步。
他實在不該再插手輪回,但是要他眼睜睜看著幸兒就此香消玉殞,他也實在做不到。他能做的,只是替宇文歡守著幸兒,剩下的必須交給宇文歡。
驀地,鎖鏈聲遠離。
倏然張眼,果真瞧見一抹身影躍過拱門而來,來到他身側,朝鬼差怒咆了聲「滾開」,鬼差隨即遠失形。
而後,那人隨即要推門進房,無咎快一步抓住他。
「爵爺!」
宇文歡震了下,失神的雙眼緩緩凝出焦距,粗嗄喃著。「無咎……」他回來了,半模糊半清醒地回來了?
「你就這樣回來了?」他瞪著他。
邊境樓和侯爺府相差千里,他一夜奔回?距他發出急書至今不過七日,現下便瞧見他︰;這個傻子。
「幸兒呢?」什麼樣子?他不管,他只想見幸兒。
「她在里頭。」見他又欲推門,無咎再將他拉回。「你這樣子進去見她,是想要把她活活嚇死嗎?」
不只是眸色淡青,就連臉色也是黑青一片,眼暴嘴裂、披頭散發,發尾甚至被血液沾黏成束,黑衣沾染著令人想吐的濃厚血腥味。
「她不怕的!我這面貌她不是沒見過。」他惱聲低咆,眸底閃過森冷妖邪,不等他再開口,隨即推門而入。
守在幸兒炕床下的奴婢驀然清醒,一陣風噙著腥臭逼近,還沒來得及開口斥退,卻已經被眼前的畫面給嚇傻了眼。
「良兒,退下。」無咎低聲吩咐。「不準任何人進入,不準讓人知道爵爺已回府。」
向來面無表情的良兒,還是很面無表情地點頭,慢慢移開有點僵直的眼,緩緩挪動有點軟的雙腳,慢吞吞地走到房外,滑坐在門前。
而屋內——
「幸兒……」散亂的黑發掩去宇文歡似鬼般的駭人面容,他有些駭懼地輕輕靠近炕床,想再向前一點,又怕她會被嚇著,最後只能站在床畔一步外,看著床上人兒慘自的血色,幾乎沒有起伏的胸口,心狠狠地擰痛著。
不過相隔幾日,他的心怎會思念得如此地痛?
「放心,鬼差走了。」無咎淡聲開口,將他拉後一步。「倒是你,什麼鬼樣子,這模樣在路上走動,還怕不嚇著人?」簡直像是入魔了!
所幸良兒是幸兒最貼己的丫鬟,否則難保他的鬼身會流言成災。
「我管不了那麼多。」粗嗄的嗓音模糊難辨,懾人青光直瞅著他,目光流淌著不穩定的狂亂,帶著欲殺後快的悍戾,好似只要誰敢擋著便殺了誰。
床上的人似乎被那聲音擾醒,眼睫微顫了下。
「過來!」無咎硬將他扯到一旁,扳開他的口,另一手拔掉燭,以指扎上燭台針,血珠如紅豆般大小緩緩泌出,立即一滴滴地滴入他的口中。
以極緩的速度,青光轉墨,就連暴突的眼和微裂的唇都在幻化中,慢慢地變回原本的俊美。
目光中浮動的妖邪盡失,渙亂的腦袋趨近清醒。
無咎收回指,兩指輕抹,血褪去的瞬間,就連傷口也不見了,指膚完美如昔。
「好點了嗎?」他問。
宇文歡調開視線,像是對一夜里發生的事有些渾沌。「我在府里?」氣息仍然浮亂難休。
「是。」
「我總算回來了?」聲音是粗啞帶喜的。
「嗯。」無咎狹長美目不移,直挺挺地注視著他。「軍中要務呢?」
「……瓦刺已經潰不成軍了。」腦袋開始清醒之後,身體開始沉重,仿彿耗盡了他數日的體力,連要撐住自己都覺得無力。
「你做的?」
「要不呢?」他哼笑應對。「不先除那大患,我陣前私逃可是會罪連九族的。」
「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辭官,我要帶幸兒下杭州尋找神機。」他濃眉緊蹙,感覺體力像是瞬間被抽走,光是說話就要費盡他的氣力。「幸兒呢?」
「她緩住了,我說過,只要有你在,哪怕是鬼差也拘不了她的魂。」拘不了魂,自然是死不了。
「我方才回來,隱約瞧見你守在房門,鬼差不敢踏入。」仿佛還听見連綿不斷的聲響……他將目光移到床上,近乎痴迷地看著那張呼息漸勻,神色漸潤的粉顏。
「我擋得了一時,擋不了一世。」見他要走向床,無咎立即將他抓回。「你先去沐浴清洗,要不你一身血腥罪業會累及幸兒。」
聞言,他停下腳步,黑眸近乎無神地看向無咎。「等我清醒再洗吧,我累了。」話落,頎長身形立即落下。
「爵爺?難不成你要我幫你洗嗎?」無咎搖了他兩下,毫無反應,不由無奈嘆道︰「偏院離這兒有點距離的呢。」
嘴里是埋怨的,但他毫不費力地將人打橫抱起,以腳踢開門,走到外頭,瞥了眼還軟倒在地的良兒。
「進去守著小姐。」
「……我站不起來。」良兒依舊面無表情。
他瞪著她。「你以為我還有第三只手嗎?」
「……要不,踢我一下也成。」還是面無表情。
「……忍著點。」踹~~
「謝……爺。」被一路踹到床前的良兒,還不忘朝門的方向跪謝。
搖了搖頭,無咎抱著自家主子經過回廊,走進蓮心閣偏院的廂房,將人擱置在干淨的床褥之間。
看了雙眼緊閉,臉上依舊微青沾血的宇文歡一眼,他單袍微拂,床上男人臉上的血跡瞬間消失,就連身上的黑色勁衣也換成了一套藍紋單衣,濃重的血腥味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