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的是基特。」向來笑得浪蕩隨性的眸,在此時變得嚴肅而不容玩笑,「學儒,你答應過我的。」
藍度基特是西西里島出身幫派老大,以販毒和軍火買賣為生,其勢力範圍直達美國東海岸。
原本基特再怎麼大尾也不關他的事,問題就出在他和國際刑警組織合作多年,一起配合查緝毒品,兩年前組織抓到基特的黨羽,他以催眠從中得知各種線索,近而一一擊破幾個毒窟,然而在查緝的過程當中,他的行蹤暴露,被基特鎖定,遭到報復差點被炸死。
所幸他福星高照逃過一劫,在美國療養了一年多,但由于狀況回報慢了一步,國際刑警組織已在第一時間判定他死亡,將他的死訊傳回國內。
一年多後他回國才發現人事全非,愛妻在得知他的死訊之後,無法承受打擊而導致流產,雙重打擊讓她的精神產生錯亂。
一直等到他回國,才接手治療的工作,慢慢地幫她把記憶拼湊回來。
一切看起來都很平靜,但目前最大的隱憂是,首腦基特根本沒有落網,天曉得他是不是會一路追到台灣來找他報仇?
于是他換了個名字,戴上了面罩,躲在這房子里,一方面照顧小梓,一方面提心吊膽地防範著。
他不怕自己有萬一,就怕那個萬一是落在愛妻身上。
「你放心,他進不了海關的。」韓學儒保證著。他和路都是與國際刑警合作多年的伙伴,早已福禍相伴多年。
「如果是偷渡呢?」
「……」
「學儒,我很滿意目前的生活,不希望有任何事來破壞眼前的幸福。」他沉聲喃著。
「我知道,所以我絕對不會再讓任何憾事發生的。」
「話又不是你說了就算。」路不絕哼笑著。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會相信,但你所想象的任何憾事絕對不可能發生。」韓學儒知道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希望如此,否則我不僅要擔心小梓恢復記憶的淮一度,還要擔心基特會不會跑來,說不定下一個精神錯亂的就是我。」他自嘲著。沒人知道他現在處于草木皆兵的狀態,哪怕只有些許風吹草動都會讓他一夜難眠。
而昨晚,是他回國以來睡得最甜的一次,因為有親親愛妻的相伴。
「不過,我剛才倒覺得班梓的狀況很好。」輯學儒沉吟了下,「也許可以試著用最後引導,讓她早點恢復記憶。」
「不行。」路不絕搖頭。
催眠只在于引導,他也許能引導她的記憶回溯到錯亂之前,但問題是她的心有沒有辦法支撐著不墜落?
他一點把握都沒有,就連萬分之一的險都不願冒,因為她是他這輩子最珍惜的人,哪能再讓她嘗到半點苦?他寧可慢慢等待,想得起也好,想不起也罷,重新開始,猶若重生,也沒有什麼下好。
「我覺得你太小心了。」韓學儒笑著。
今非昔比,當年造成班梓錯亂的主因在子路的死訊,只要他站在她面前,她就不會錯亂了,不是嗎?
「大腦是很神秘的器官,隔著太多面紗,誰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確切掌握,我不賭那萬分之一的風險,絕不。」
可能性太多,下場也很多種,未必就會是他欣然接受的那一種。
畢竟小梓動過皮質燒灼術,就像是在描繪各色線條的牆壁上燙出了幾個洞,色彩產生斷層已不完整,若硬是要去補救,只要線條沒吻合或色彩不相同,很有可能產生讓整面牆崩塌的危機,讓她再次陷入記憶不全的混亂之中。
下場,他連想都不敢想。
太可怕。
「是我不好,沒等到你回國,就決定對班梓施用燒灼術。」
「不需要自責,若是當初你沒下這決定,也許她的錯亂會像是打結的毛線團,讓人找不到線頭,連解開的機會都沒有。」如果當時自己在國內的話,也不見得能在第一時間做最好的處理。
那是一份艱難的任務,他知道學儒是再三評佔才下這個決定的。
「我只想著要把完整的她交到你手上而已。」好歹也是多年的交情,要他怎麼舍得看班梓沉浸在自己構築出來的世界里?
可誰又知道,路的死對她的打擊竟大到以想象的地步,在燒灼術後,她非但不清醒,精神狀態反而進入一片無聲無感的空白。
「我知道。」路不絕揚笑,「如果你是私心要拆散我們,你就會趕在我回國之前把她佔為已有,畢竟要對她下幾道暗示是很簡單的。」
「我我我、我才沒有……」韓學儒驚愕萬分,沒想到自己深藏的心情在他眼前竟是如此赤果地呈現著。
「唉,我老婆怎麼這麼搶手啊?」路不絕嘆口氣。
「因為她那純潔無垢的靈魂吧。」在第一眼遇見她時,他猜,在場三人都同時落進情網,唯有路因為臉皮夠厚,所以拔得頭籌。
「餓死鬼,吃飯了,」樓下傳來班梓高分貝的吼聲。
路不絕看了好友一眼。「她哪里純潔無垢了?」簡直是八婆一枚。
叫他餓死鬼耶,沒禮貌。
第八章
「啦啦啦……啦啦……」
失戀酒吧里,有人跟著音樂哼著,然而樂音分離,同奏不同調,哼的人哼得很爽,但听的人很想哭。
「夠了。」李淑兒頭一個發難,「給我閉嘴,阿梓!」
「欸?」班梓眨眨眼,一臉無辜得要命,「怎麼了?」
「你心情很好。」
「看得出來?」哎呀,她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廢話。」能忘了自己是音痴,還哼得那麼起勁,不是心情太爽,難不成是故意找碴啊?
「呵呵!」好害羞,真不知道要怎麼與李姐分享她的喜悅。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李淑兒搶先發難,「閉嘴,我不想听。」裝害羞?嘔,惡心。
「你听人家說啦,」這種話題不方便跟不破分享,而她除了李姐,也沒有其它比較熟的朋友了,「李姐,我跟你說喔,醫生現在開始會在家里袒胸露背喔。」
偶爾,他們會一起睡,一起種種花、看看電視,過著很平淡的生活,但她卻滿足到想哭,常常莫名在睡夢中哭醒,她想,一定是因為覺得太幸福了吧。
李淑兒臉上飄來三條線。「那有什麼了不起的?」如果他到飄雪的合歡山上袒胸露背,她就給他拍拍手。
「那是代表他願意讓我更接近他一點了,不再介意我看見他身上的傷。」
她「喔」了聲。「他不是介意,他是不希望你擔心。」
「是喔?」
就知道阿梓的直線思考邏輯,絕對沒有想到他的貼心,言下之意,你已經和他嗯嗯啊啊了?「李淑兒用兩只糾纏的手比劃著。
「李姐好A喔。」討厭,比得那麼明顯。
「你未成年啊,用比的就說我A,用做的人是不是要拖出去游街,順便斬首示眾?」
「有客人來了。」快快抓客人當救兵。「你好,請問要喝點什麼?」
「阿梓,好久不見,听說你這一年多來跑去進修了?」剛走進來的男人問著。
「嗄?」
一年多?她有失憶這麼久嗎?不對,醫生說她失憶沒多久啊。
怎麼會這樣?
「待會再聊,先來幾杯龍舌蘭潤潤喉。」其中一個女子喊著。
班梓回神。拿龍舌蘭潤喉?不怕辣死啊?
她靜靜地調酒,眼前一群人的對話很自然地鑽進她的耳里。
「你看,人家阿梓還知道要進修,反觀你,一點都不長進,把孩子丟給婆婆照顧,不會覺得對不起你婆婆?」一旁邊的友人笑逗著那個女人。
「哪會啊?我孩子的爹也跟我一道來,我婆婆不會說話的。而且,我笨手笨腳的,我婆婆哪放心把孩子交給我?我出來走走,給她含飴弄孫的機會,她應該要感謝我。」女子哈哈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