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斷客氣的拒絕了薄三娘的試探,這讓薄三娘意外了。
就算不是喜不可遏,起碼也該露出一些歡喜的樣子,她一個十五六歲的小泵娘也太過沉著,薄三娘看得出來她對那個家一點留戀也沒有,她並不稀罕回到薄老太太的身邊。
「回了通州起碼有許多人照看你,不必凡事親力親為,你可以是薄家小姐,婆子丫頭簇擁,即使薄家不如國公府家大業大,能給你的依舊不少。」
「姑母為什麼不回去?」薄縹緲反問。
「我是出嫁女,與你不同,你還小,還需要人庇護。」這丫頭還反過來詰問她,古靈精怪的!
「家中有姑母給縹緲的花兒,祖母給的張大娘和王大步,盡被了。」
「這里畢竟比不上通州。」
「在這里縹緲能自給自足,沒什麼不好,姑母還沒見過我們的菌子吧,我可等著靠它發家呢。」她一派輕松自若,沒半點吃苦的感覺。
這下薄三娘才真的相信她是真心不想回通州去。
雜物間如今已經讓薄縹緲改成了菌房,那些一疊疊的架子和菌種的確讓薄三娘開了眼界,這些菌種也爭氣,得了好環境,整個木箱子里布滿白色,這表示菌種開始成熟,或許會比薄縹緲預料中的早一點問世。
臘八節到來,表示一年將盡,又有一說這天是釋迦牟尼佛的成道日,在各種米粥中加上胡桃、松子、乳覃、柿干、栗子,還有豆,外加女乃油、蓮子、伍仁、桂圓、果脯,紀念佛陀成道。
煮好的第一鍋要敬神敬佛敬祖先,第二鍋分施鄉鄰親友,第三鍋自食。
吃過臘八粥,臘月二十三,開始灑掃收拾,做糖瓜、豆腐、炖豬肉、宰雞、蒸發糕、年糕、蒸饅頭、剪窗花、寫春聯,懸掛桃符,自然也少不了要采買各式各樣的年貨來應景。
在現代,薄縹緲對過年的興致並不高,對穿新衣戴新帽也早失去了興趣,那麼多年的殺手生活,對她來說,年節喜慶有可能是另外一項任務的開始或結束。
不過今年她穿到了古代,看著花兒單純的開心模樣、每天咧著嘴都快咧到後腦勺,扳著指頭數日子的樣子,也就隨他們擺弄去了。
反正她目前也算手頭寬裕,只要大家都開心就好了。
上元節前,薄三娘回徐水去了,薄縹緲送她到府城的碼頭去搭船,除了薄三娘帶回來要給她的二十兩生活費,薄縹緲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她還裝了兩小壇薄三娘在家時嘗過的葡萄酒、三罐橘子絲制的零嘴給她帶去。
薄縹緲自覺和白樺縣城八字不合,她也不進去,叫上楊老二的板車就要回朱家角。
通往朱家角的路不好走,黃牛又走得慢,對薄縹緲來說這種慢悠悠的交通工具實在耗時,等她把手上的菌子賣出去,就買一輛馬車代步吧,馬車不只比牛車速度要快,起碼還能遮風避雨。
花兒對薄三娘的離開嘟囔過兩句後也就過去了,嘴里舌忝著薄縹緲在府城給她買的飴糖和肉桂糖,指著遠處奔馳而來,就要越過牛車的四輪馬車,「小姐,我們也買一輛那樣的車吧,又漂亮又大還跑得快。」
「嗯,等你攢錢咱們就買。」牛車上不只有她和花兒,還有幾個進城的婦人,她奉行低調的原則,即便手頭寬裕也不張揚,這村子的人也不會有誰把花兒的話當真的。
任誰都不知道小花兒還真的開始賺錢了,她的鹵肉鋪年前賺了一筆過年財,開工日,她還有模有樣以老板娘的身分又去當散財童女,薄縹緲想她還真是凝聚向心力的高手。
花兒點點頭,還想說點什麼,急駛的馬車已經越過她們留下滾滾的灰塵。
「真是沒禮貌!」薄縹緲嘀咕著,哪想卻听到馬夫吆喝,馬蹄慢下來的聲音,馬車竟然在前頭停了下來。
銀絲串成的細竹車簾上,系著銀香球囊,四角是羊角宮燈,有人掀開,跟著探出了頭。
「我以為看花眼,原來真是薄泵娘。」
薄縹緲以為是誰,原來是當初買下她奇楠香的陸知。
陸知沒想到會在山道上看見坐牛車的薄縹緲,他心想,她都從自己手上拿走那麼大一筆銀子,居然連馬車也舍不得坐,有必要這麼節省嗎?
再看她一身穿著還是細棉布衫子加棉襖,頭上連朵絹花也沒有,真是可惜,明明那麼扎眼的姑娘,不用等幾年身子長開,那個樣子誰看了都會著迷。
不過這位姑娘賊精明,也夠他瞧的了。
「陸少東家。」她在板車上微微施了個禮。
「你怎麼還在坐這玩意?」他意有所指,擺明了看不起沒什麼速度感的牛車。
「魏晉名人文士好牛車,我雖不是兩晉之人,向他們看齊罷了。」她輕輕帶過。知道這家伙是在嘲笑她又不是身無分文,還把慢吞吞的牛車當交通工具,標準的有福不會享。
「在下是俗人,還是坐馬車舒坦。」他自眨為俗人,心里一點也不受傷。
他生在金尊玉貴的商賈家庭,吃穿奢靡,錢財隨意,有錢不花、有福不享對他來說是很不能理解的事。
因此對薄縹緲的撙節便有些看不上。
幾個婦人嘴巴動了又動就是插不上話,也知道人家看不上她們,她們沒見過陸知也不知道他是誰,可看他手指上除了翡翠扳指還有金戒子,擺明了是有錢人,自慚形穢之余,一句話也不敢隨便插話搭訕,只是豎尖了耳朵,生怕遺漏了什麼重要的話沒听到。
熬人們都有共同的想法,薄家這位小姐是怎麼認識這麼個貴氣又英俊的男子?要是能攀上關系,也許也能沾點光。
薄縹緲哪能不知道這幾個婆子大娘的想法,反正已經到村口,她跳下牛車,也讓花兒下來,向楊老二道︰「楊大叔,您送我們到這邊就行,不耽誤幾位嬸娘的時間,您趕緊走吧。」
楊老二欸了聲,用竹鞭吆喝著牛,牛車又緩緩往前去了。
那些個婦人婆子也沒奈何,只能干瞪著眼,又不能真跳下牛車去听人家究竟談了什麼。
「對了,我怎麼忘記薄泵娘就住在朱家角,在下想向薄泵娘探听件事。」
「請說。」
「我听說這村子有人種出了菌子,數量不少,我想去看看。」
沒有人知道他內心有多崩潰,先前花了巨款買下奇楠香,以為能在父親面前邀個功,哪知被那個動不動就帶一堆錦衣衛破家滅門的步從容給攔了去,很好,這下東西被人拿走了,銀子誰給?
叫抄家滅族的錦衣衛給嗎?別傻了。
一個大錢洞在那,就算把他連人帶骨頭拿去賣了,短時間也補不起來那錢洞,只好硬著頭皮把始末稟報了父親,父親把他臭罵一頓不說,勒令他在最短的時間內設法把銀子坑填回去,他們陸家雖然富裕,幾萬兩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更何況他給薄縹緲的那幾間鋪子都是會下蛋的金雞母,這一來二去的,損失的可不只是賬面上的金額,若不好好處理此事,父親說他不介意讓幾個早就覬覦這位置的庶子們取代他這嫡子少東的位置。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于是陸知這個年過得十分灰暗,往年的吃喝玩樂都取消,剛過完上元,就出門來試試運氣了。
不是他自豪,陸家從太太祖時期就是生意人,至今有好幾百年歷史,他們的生意遍布九州,生意種類更是遍地開花,他從小耳濡目染,也沒別的優點,最靈的是對于生意上的嗅覺。
即便只是捕風捉影的消息,他還是能嗅到商機,聞到獲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