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馬上帶你回家,好不好?」她回頭,笑得眉慈眼柔。
看在宋震遠的眼里,卻是傷他最深的笑。
羽良秋壓根沒察覺他的異狀,又問他,「還是我先送你下山?」
「不用你多事。」話落,他轉過身去不再理人。
「這里手機是收不到訊號的!」
她拉開嗓門喊著,然而他卻始終背對著她,置若罔聞,恍若以冷冷背影告訴她,他不屑接受她的幫忙。
她眉間微皺。「隨便你!」她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避他晚上要吃什麼,要睡哪里,反正他這個當事者都不在乎了,她這個陌生的路人甲又何必殷切過頭?
第四章
回到山上,為寶貝兒子梳洗完畢,開心地和父母用過晚餐之後,帶著兒子散步一小段路,然後回到房里哄他入睡。
看著兒子稚女敕的睡顏,麥色健康的小臉有張俏唇,有著濃密長睫,是和他親生爹地相似到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而最相似的是,父子倆入睡的模樣。
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他,還在山下嗎?
餓嗎?會冷嗎?就算他等到天亮,也不見得有人能夠載他下山的。
就算他今晚不餓,明天一早還是會餓的,對不?
想著,不禁有點惱。他擺明了不需要她幫忙,她何必去擔心他?他想搞頹廢,想在車子里窩一晚,餓個兩頓,關她什麼事呢?
但……她還是好氣自己,為什麼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還在為他擔心?
受不了自己的心軟,她埋進兒子身旁的位置,但一下子又坐了起來。
去幫他一把好了,畢竟相愛過一場,姑且不論結局如何,也該好聚好散吧。
順便告訴他,他的婚禮,她是絕對不會幫他籌備的,不是她逃避,而是她已有其他計劃。
對,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把話說完、把事做完,如此一來,她就不會為了他而輾轉反側,一夜難眠。
決定之後,換了件衣服,她抓起車鑰匙下了樓,繞到後門,開車下山。
不到二十分鐘的車程,路燈繞過轉折處,燦亮的燈落在停在路邊那部寶藍色跑車,而他,就在里頭。
車子大刺刺地停在路中間,用車燈照著他,她看見他蜷坐在駕駛座上,臉上被外套蓋著,看起來像是已經睡著。
不可能吧?這個時間他怎麼可能睡得著?
羽良秋想了下,輕拍車窗,里頭的宋震遠抬手微拉下蓋在臉上的外套,一見是她,隨即又拉高外套,顯示他不想理她。
「喂,喂!」拍在車窗上的力道重了幾分。
混蛋,她特地為他下山,他竟是這樣對待她?她並沒想要他感謝自己,但也不需要態度這般高傲,一副她多管閑事的姿態吧!
宋震遠不耐地吼道︰「干什麼啊?」外套依舊蓋在臉上。
她火大地拉開車門,扯下他的外套,正打算吼他一頓,卻瞥見掛在他頰上的淚水,震愕地教她說不出話。
「你過癮了?」他的聲音低啞干枯,依舊噙著淚水的魅眸在車燈照射下波光交錯。
「我……」她被震懾得無言以對,良久才回神。「什麼意思?看見你哭,我有什麼好過癮的?」
他有時總會吐出她听不懂的話。
「看見我會為你掉淚,你不覺得快活?」他吸了吸鼻子,抹去臉上狼狽的淚水,寒眸冷凜。
「為我掉淚?」她一頭霧水。「你為什麼要為我掉淚?」
她做了什麼?訂婚宴不就依他所願劃下完美句點?她還做了什麼要他以淚泣訴的事?
沒有。該哭的人是她,而在那段被拋棄的日子里,她確實也哭得夠久了。
「羽良秋,你居然說得出這種話?!」宋震遠火大地下車,碩長精瘦的身形居高臨下攫住她的目光。
「我這麼說有什麼不對?我都沒哭了,你哭什麼?」別一臉好像是她做錯事的表情,她沒有。
「你有什麼好哭的?」他冷哂,好看的唇斜勾著殘酷的笑。「被拋棄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哭什麼?」
他薄涼如泉的眸在她面前奔騰出激揚熱度。
「你在說笑?」她聲音陡高。「被拋棄的是我!」
憑什麼他老是把所有的罪都推到她身上?
「你還不承認?」他挾帶濃濃鼻音吼著,恍若是受傷的野獸在暗無天日的暗徑里發出悲鳴。「你愛慕虛榮,貪得無厭!」
「這句話,你給我收回去!」她神色一凜。
宋震遠偏著頭打量著她,扯唇笑得戲謔。「你收下我媽給你的一千萬,不是嗎?我他媽的冤枉你了嗎?」話到最後,語調寒鷙邪冷。
「我是收了,但我……」
「難怪交往以來,你老是要我放緩腳步,慢慢地說服我媽,說到底,你根本只是想要錢而已,你根本就不愛我!」他老覺得她冷靜過分,理智過頭,仔細想想,倒像是在上演一出早已排定場景的鬧劇。
太多不利她的證據都指向是她始亂終棄,而她,還想要撇清?
「你听我說!」听著他自以為是的認定,一道忍遏數天,壓抑成形的火焰眼看著要沖出關口。
「支票你收下了,一千萬也在你的戶口了,不是嗎?」他神色激狂,魅眸殷紅得像是要釀出血般。「你不愛我,只是在利用我,想從我身上榨出一點零頭,對吧?!你怎麼會是這樣的女人?甘願用你的成為陷阱,勾引我上當——」
啪的一聲,羽良秋一個熱呼呼的巴掌,打斷他還來不及吐出口的中傷。
她拉開包包,取出皮夾,從夾層里頭取出一張收據,丟在他臉上。「是,支票我收了,錢也匯了,但不是匯到我的帳戶,而是匯進慈善基金會里,好讓這一筆錢替你宋家積點陰德,免得作惡多端,報應不爽!」
宋震遠看著手中的收據,一時心思紊亂,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只听她顫著聲說——
「你媽說我跟你不配,拿一千萬要打發我走,這些恥辱我都為你忍下了,但不可原諒的是,你居然沒有赴我們的約,你讓我在那年的九月成了行尸走肉,你讓我的心死在那年的初秋!背叛的人是你,你沒有資格用那麼尖銳的字眼傷我,我要你把那些話都吞回去!」
她強忍著淚水,晶瑩淚水在背光反射的車燈里暈出一缸委屈,目光死寂地瞪著眼前混蛋至極的男人。
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關系,害得他們母子關系變差,所以她努力地一退再退,不敢奢望他母親會喜歡她,但至少希望自己不要惹惱她,可她忍到最後呢?事實證明她錯得離譜,她根本就不該屈就,不該強求一段不適合自己的婚姻。
「什麼約?」宋震遠濃眉緊蹙,不懂哪來的爽約之說。
「你還想裝?雪屏和你媽一起來拜訪我,臨走之前,我把琉璃星星交給雪屏,要她把琉璃交給你。我以為你會記得我們的約定,你應該會到度假小屋找我,但你卻沒來,我像個傻子在那年秋天流光了眼淚,等著一個永遠不會到來的人。」
說到激動處,她掄起拳捶向他的胸膛。「我都沒對你興師問罪了,你憑什麼責怪我?明明是你不要我!」
為什麼要讓她這麼痛?她以為四年前大痛一回之後,她不會再痛,不該再痛,但如今掀開傷口一看,傷痕未愈,還血肉模糊地汩汩出血。
她本來沒打算要說的,為何要逼她說出口?
「雪屏沒有交給我。」他任由她捶著,伸出雙臂,將她緊摟進懷里。「她沒有告訴我,她什麼都沒說。」
他的心神狂顫巨震。她剛才說了什麼?他听見了什麼?
字字句句的控訴莫不是她愛他的鐵證?她沒有背叛他,沒有拋棄池,她在那時確實是愛著他的,並不是只有他沉浸在愛情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