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難能可貴的是,他非常孝順而貼心。
「柔柔,你來了。」席稟成拍了拍他的肩。「來,她就是我跟你提過的舒阿姨。」
席斯柔抬眼,雙眼如落在湖水中的寶石般激亮著。
盡避舒若男有些年紀,但保養得當,風韻猶存,如果母親還在,大概就像她這個樣子吧。
「怎麼沒叫人?」
「舒阿姨,抱歉,我沒想到是這麼年輕漂亮的阿姨,讓我有點嚇到,如果有失禮之處,還請多包涵。」
舒若男黑白分明的大眼瞅著他一會,就當他感到不自在時,她才懶聲道︰「不用客氣,往後都是一家人了,哪里還有什麼失禮不失禮的,更不用說什麼包涵的話。」她語氣直爽大方,沒有半點矯情。
席斯柔聞言,打從心底對她升起不少好感。
「好了,上車再說吧。」席稟成催促著,拉著她坐進後座。
「知道地址嗎?」舒若男輕問著。
「知道。」席斯柔點點頭,車子平穩地轉進已經逐漸恢復暢通的車潮里。
黑色房車在街燈映照之下,在灰色的大街上刷出勁影,朝目的地駛去。
「是這里嗎?」席斯柔將車停在父親先前跟他提過的地址大門前,抬眼看著這棟舊型公寓。
「沒錯,就是這里。」舒若男率先下車。「我家在五樓,先跟你們說,沒電梯的哦。」
「有什麼關系,就當是運動。」
「是啊,食前百步,食後百步,才是健身延年之道。」舒若男笑挽著他的手。「席先生,還緊張嗎?」
「我的心快跳出來了。」
「沒用。」她呵呵笑著。
「緊張而已,不用拿這麼犀利的詞罵我吧。」他佯怒。
「隨口說說而已,這麼容易生氣?」她依舊笑著。「早知道剛才回來的路上就該去買些退火的青草茶,你很需要……」
兩人一搭一唱地走上狹窄的樓梯,席斯柔則是安份地退在幾步外,努力地不打擾正在熱戀中的情侶。
不管是幾歲出現的愛情,始終是愛情,令人嘗盡酸甜苦辣。
看見單身二十幾年的父親能夠再尋得真愛,他打從心底為他感到開心,因為他也懂得找到另一半時,那種要美人棄江山的沖動。
他的愛情,在幾個月前突然消失。
消失得莫名其妙,直到現在他依舊一頭霧水。
唯一留給他的,是胸口始終不規則的痛。
「柔柔,到了。」
耳邊听見父親慈愛的提醒,他猛地回神,發覺自己竟從一樓恍惚走到五樓,實在有點糟糕。
「爸,加油。」他拍拍父親的肩,緩和他緊繃的情緒。
「我會的。」席稟成用力地咽下口水。
舒若男看了他們父子一眼,好笑地搖搖頭,推開那扇看似隨時都有可能被人一腳就踹破的門板,走進溫暖、充斥飯菜香的屋內。
小小的空間,卻圓滿地呈現出家的味道。
「亞米,我回來了。」舒若男招呼著他們在沙發坐下,接著朝廚房方向喊著。
亞米?席斯柔在坐下的瞬間驀地抬眼。
舒阿姨……亞米?舒亞米?!
是她嗎?!
黑曜石般的眸清潤地閃著光芒,緊盯著進出廚房的身影。
然而他失望了。
走出來的女子一臉冷艷,不是他的小妹。
他的亞米純真可愛,巴掌大小的臉上有著立體的五官,細細柳眉下搭著柔美大眼,挺直的鼻梁下是張粉女敕水灩的唇。
那個女人不是他的小妹。
「來了、來了!」
正思忖著,廚房內再次閃出另一道身影,一頭長發有些凌亂地扎成馬尾,幾綹過長的發絲垂落在雙鬢和細白頸線上頭。
「小妹!」席斯柔霍地站起身。
罷走出廚房結束奮戰的舒亞米,聞聲看去,女敕唇微張,當場呆愣、風化,碎了一地。
「舒亞米,給我一個滿意的理由,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舒若男坐在沙發上,平常的溫潤大眼冷酷得猶若寒風的斜飛驟雨。
林與彤捧著她精心烹調的紅燒牛肉大口大口吃著,儼然不把這對母女設下的結界看在眼里。
唉,跟她們住了七八個月,個性也抓了個七八分。
安啦,不會有事的啦!
舒亞米目光東飄西跳地囁嚅半晌,硬是擠不出半句話。
時間倒轉,回到事發現場──當時她不由分說地拉著林與彤奪門而出,留下一臉震愕的席斯柔和傻眼的舒若男、傷心欲絕的席稟成。
最後,在等不到舒亞米現身的情況之下,第一次的會面就此草草結束。
送走席家父子之後,舒若男使出奪命連環Call,留言道︰「不孝女速回,否則後果自負。」
于是在舒亞米還來不及整理好心情之前,就被林與彤拖著回到住所,面對舒若男的質詢。
「沒有為什麼啊,只是我看他不順眼嘛!」好一會,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誰?」
「什麼誰?」她吹著口哨,看向窗外遠方。
別人萬家燈火,和樂融融,為什麼她卻得餓著肚皮听訓?
全都是那家伙害的!那個惡魔,渾球!
「你還跟我打哈哈?!」舒若男拍桌,B的一聲,站起身指著她挺直的鼻。「舒亞米,你說的他是誰?」
「就是席斯柔啊。」舒亞米扁起嘴,一臉嫌惡。
和他分手,掐指算了算,也該有七八個月的時間了吧,而他,依舊如她記憶中那般昂藏不凡、清俊儒雅。
哼,披著斯文人皮的狼!
「席斯柔?」舒若男微愣。「你認識他?」
「倒霉!」她哼了聲。「他是我高中同學哥哥的朋友。」
從沒想過有天會再跟他見面,更沒想到再見面的狀況竟是如此。
天底下那麼多男人,為什麼老媽偏那麼踫巧地去「勾搭」上他老爸?這不是孽緣是什麼?
她恨恨喃著,想到他剛才遇見她時的震愕和意外,她不由得撇嘴冷笑。
怕了吧,他作夢也想不到,會在這里遇見她這個可憐被始亂終棄的前女友吧?
別說他怕,她也嚇了好大一跳,以為他從夢境追到現實世界來了,不知道她那時的表情是怎樣?氣勢夠不夠硬……唉,她拉著與彤落荒而逃,哪來的氣勢可言啊?噢,有夠孬──自我厭惡中。
「關系好遠,你為什麼討厭他?」舒若男眸中溫度緩和了幾分。
大腦硬牒自動運轉,將幾個月前的事一條一條地抓出,輕呀了聲,她記得之前她家女兒跟她說她交了個男友,似乎也姓席。
「因為他那個人令人唾棄。」她翹起鼻頭,說話從鼻子哼氣,恍若對他不屑到了極點。
「怎麼個唾棄法?」她橫看豎看都覺得那個孩子討喜極了,全身上下幾乎找不到缺點,想被唾棄?很難。
「媽,你不知道啦。」舒亞米坐到她身旁,嘴臉像極了專門嗎人舌根的三姑六婆。「他很機車的,仗著外表條件好,所以身邊的女人一個換過一個,而且還對我同學始亂終棄,同時六劈耶,你知道嗎?」
舒若男冷眼打量著她唱作俱佳的表情。「他的條件好,換女伴像換衣服,基本上也沒什麼不對,畢竟只是交往,又還沒結婚,也沒給承諾不是嗎?有條件的人本來就可以在婚前多挑幾個好的,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媽,就算他已經說了這輩子對我同學愛到至死方休的,也該可以劈腿嗎?天底下哪有這種事?」舒亞米哇哇叫著。
「這樣子啊?」舒若男的眼色微沉。「這就有待商榷了。」
婚前如何那是管不著,但若是在交往期間給了承諾,卻又在外打野食,那可就天打雷劈了。
「還商榷個頭啊!他那個人根本就是愛情騙子,一個騙過一個,真是不要臉,我詛咒他不得好死,一輩子找不到真愛,淒涼孤苦終身。」一想到往事,她的心還在隱隱作痛,再想到自己曾經那麼地深愛過他,就忍不住自我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