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時霖頹然地坐在廚房旁的吧台,瓦斯爐上正在煮著的粥猶自冒著熱氣。
整齊的黑發向來代表著他一絲不苟的個性,但是現在,他短發凌亂,臉上有著狼狽的爪痕,就連胸口也多了幾道仍滲著血珠的傷口。
他疲憊地坐在一旁,放任幾綹劉海垂下額頭。
閉上眼,似是忖度,又像是在閉目養神,畢竟他一夜未眠,現在已接近中午,確實有點累了。
嗶嗶嗶——
他倏地起身,走到爐子前,拿起擱在一旁的大調羹攪拌著鍋里的粥,隨即關上火,盛了一碗擱在托盤上頭,緩緩地走向房間。
一走進房里,枕頭隨即迎面而來。
他像是早已預測到一般,單手輕松接下,走近她,將枕頭放在她的身旁。
「吃點粥吧,已經快要中午了。」他先將托盤擱在沙發邊的小茶幾,再走到她身旁,伸手扶她起床。
「拿出去,我不要吃!」她再度使出枕頭攻擊。「三公尺內你都不能靠近!」
「別拗了,起來吃粥。」他軟聲哄著。
「誰在拗啊?」眼看枕頭被一個個地接下,身旁只剩下被子,索性抱起被子丟他。「不準靠近我,摧花魔!」
「不要這樣叫我,我又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他攏起濃眉,拉下被子,將早已穿上衣服的嚴品穎抱起,即使胸口和背上再次遭受五爪攻擊,他卻不吭聲地將她抱到沙發上坐下。「妳應該也發泄的差不多,肚子也該餓了,要是再不吃東西的話,不就太便宜我了?現在妳應該要趕緊恢復力氣,才能來報復我,對不?」
「我才沒那麼閑!」誰要報復他?
「怎樣都好,吃點東西吧,我煮的呢!」他坐在她身旁,體貼地拿起碗,舀了一匙熱粥在嘴邊吹著。「嘗一口。」
她側睨了他一眼,懷疑地暗想︰這男人在打什麼主意?
瞧她不張嘴,他再次展現誠意。「往後,所有的家務全都交給我,包括整理和三餐,全都由我負責。」
她挑起眉,不置可否地看著他。
「你到底想做什麼?」這男人絕對不安好心眼。
「贖罪。」
「嗄?」這人什麼時候變得明理了?
「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也不應該這樣對妳,所以在妳氣消之前,我會盡我所能地照顧妳。」他很是誠懇的認真許諾著。
她挑起眉,笑得壞心。「要是我的氣一輩子都不消呢?」
「我可以照顧妳一輩子。」他答得義無反顧。
「不要。」一輩子有他,豈不是等于作著一個永無止境的惡夢?她的命還沒慘到那種地步。
答案顯然在他意料之中,只見他不以為意地聳肩。「反正,我已經決定這麼做了,要是妳打算甩掉我,一定得在妳已經完全原諒我的狀態之下。」
「華時霖,你這是變相的恐嚇耶!」太毒了吧,上哪兒學的?
「這是我的誠意。」
「這算哪門子的誠意?身為受害者的我,難道就不能要求其他的彌補方式嗎?」要是他老跟在她的身邊,日子要怎麼過下去?「有哪一個受害者會願意看著施暴者老是在身旁打轉的?」虧他想得出這種方法,真是夠了。
「因為我一定要得到妳的原諒。」他願意全心全意的付出,如此一來,才能夠使兩人的狀況有所改善。
「我原諒你了。」她撇嘴說道,應付敷衍的意思相當明顯。
「沒感情。」誰都听得出來她只為了要逃離他的贖罪。
「我都已經原諒了,你還要我怎麼樣?」要求很多哦,要不要她擠兩滴淚送他,以茲證明啊?
「我要的是妳打從心底原諒我,而不是口頭上的虛應故事。」
「換句話說,你打算做到讓我可以輕易感覺到的你誠意就對了?」她不敢想象未來的日子會有多可怕。見他慎重地點頭,她索性往沙發椅背一倒。「我要上班。」
她不能再忍受這種一對一的生活模式,要是再下到外頭走走的話,她一定會瘋掉。
「我已經幫妳請好假了。」見她毫不捧場自己親手熬煮的粥,他也不意外,只是一徑攪拌著熱氣四溢的粥,依舊在她唇邊等著。
「你幫我請假?」她不高興地奉送兩記衛生眼。
「嗯,我想,妳身體應該不是很舒服,現在又已經中午了,所以干脆幫妳請了三天假。」
「我哪里需要三天假啊?你知不知道我要辦個展,還有很多事情要安排的?」他一定是故意的,說什麼要好好照顧她,根本就是挾怨報仇嘛!
「妳要是真的有很多事要做的話,又怎麼會在風華園里玩得昏天暗地?」提起那件事,他心里還是有些不舒坦。
「喂,我那晚加班到天亮,才從我幾百張的設計圖里挑出幾十張,送到師傅那里做初步的瓖工制作,難道就不能辦個派對替自己慶祝一下嗎?」不要把她說得好像十惡不赦一樣,她只不過是辦個小型慶祝派對而已。
而且他們這種人哪里懂得她的痛苦,外人看她總是一副自信滿滿,終日流連派對玩樂好不充實,但誰知道她內心的空虛,甚至了解她的寂寞呢!也許來旁人看她很任性,可她卻是想隱藏內心深處的那一塊禁地。
「那是慶祝派對?」老天,她原本就是這麼個玩法嗎?
「對啊,那是因為你很土,才會大驚小敝,實際上,玩過派對的人都知道,那不過是個游戲而已。」真是的,虧他是華東的二少東,居然連這麼一點小場面都沒見識過。「下次如果我要辦派對,你就跟我一起出席,我教你怎麼玩。」
真是有夠土,有點不太想承認自己是認識他的。
不過從來不曾涉及這塊領域的他,就算她現在開口邀約,他大概也不太有興致吧!
「好。」他想也不想地答應。
「你開玩笑的?」聞言,她差點沒從沙發上摔下來。
「真的。」他必須去監視她,以防她玩出火來。
這男人真的越來越怪了,怪得讓她覺得心里毛毛的。
見他不斷將調羹推近,她先是狐疑地睇他一眼,然後才猶豫地緩緩開口,任由他把粥送進她的嘴里,讓她享受到備受呵護的滋味。
「再吃一口,來。」
他低柔的嗓音像是魔咒一般,只要他一開口,她便被動地照做。
一口接著一口,一碗粥不一會兒便見底了。
「要不要再吃一點?」看著手中的空碗,他輕笑著詢問。
她撓了撓頭,實在模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明明早上才跟她大戰過,兩人還對罵得面紅耳赤,現在他卻一副低頭認錯的模樣,而且她也不過是大發慈悲地吃了一碗粥,他就開心得跟什麼一樣。
那表情大概跟他國小三年級的純真可以相比,讓她的心有點微微地浮動。
華時霖討好地笑著,「好不好吃?我再去幫妳添一碗,好不好?」
「好吃是好吃,但是我已經飽了。」他從討厭鬼突然變成一溫良謙恭的小媳婦,這其中的轉變,可真不是普通的大啊,她還需要時間消化一下才行。
「那就好。」他依舊坐在原地。
她瞟了一眼,隨口問道;「你不吃啊?」
「我不餓。」
「你不是跟我一樣都沒吃東西嗎?」去去去,給她一點空間消化心情可以嗎?
見他沒有要離席的意思,她不禁又問;「對了,你不用上班嗎?」
「我也請了三天假。」他悠閑地說。
「嗄?」粉女敕的唇張成O字。「你干麼請假?」
「照顧妳啊。」理由是再理直氣壯不過了。
「拜托,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哪里還需要你特別照顧?」他在學生時代就是個名列前茅的書呆子,進入職場之後更成了不要命的光作狂,而今,他竟為了這麼微不足道的事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