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壓根不管她壓疼了自己,隨即起身,朝著里頭驚喊著,「三爺!快點,箭飛出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爪座、錐牆、箭陣、釘錘,所有的機關在瞬間全都啟動,屋頂上的;牆面的、書架旁的、甚至就連床榻上都飛射出各式各樣的怪東西,這情景、這情景,活似以往老爺逼迫少爺們練功的機關房啊!
慕容真在里頭左閃右避,一找到空隙,隨即往門外飛撲,豈料箭陣早他一步,硬是斜向朝他腿上射去。
「三爺!」掠影見狀,立即將他拖出門外。
瞬間,里頭的機關回歸原位,像打一開始什麼都沒發生過。
午後,幾許飽含暑氣的風輕輕地拂向後院客房。
慕容真半躺在床榻上,魅眸稍顯無神,視線落在甫被包扎好的腿上。
他到底是怎麼著,竟會被機關所傷?四個兄弟里頭,他不敢說自己的武藝最精進,甚至未再和大哥對招之後,他就不曾受過任何傷,別說一個傷口,就連破皮都沒有,而如今他卻為了要救一個女人,而眼睜睜地瞧著箭陣射穿他的腿。
他瘋了,肯定是瘋了。
這不是他的行事作風,不是他的個性,盡避他不會見死不救,但也絕對不會為了救人而讓自己置身險境之中。
然而,如今他卻違反了自己的原則。
瞧,這就是後果,就算他想走,只怕一段時日之內是走不了了。
「三爺,很疼嗎?」見他始終緊蹙眉頭不言不語,坐在床榻邊的西門祖不禁滿懷愧疚地睇著他。
「不疼。」慕容真想也不想地道。
惱歸惱,但她能全身而退,他也安心一點。
「可箭射穿了你的腿。」方才大夫來時,她一瞧見那傷口,好幾次都忍不住快要作嘔。
貶穿的傷口,一並撕裂了旁邊的肉,頓時之間血流如注、皮開肉綻,瞧得她心驚膽跳,慌亂得不知所措。
她甚少如此慌亂過,除了爹死的那一晚之外,就是今日了。
打從心底,結實地害怕起來,也教她生起了內疚。
帶他到爹的機關房,主要目的是希冀以府中鬧鬼是子虛烏有的事而留下他,順便要他瞧瞧寶物,也許里頭會有他想要的東西,說不準他就會花點心思解開機關房,不管是否解得開,總是可以拖延一點時日,再者,他若真是解開了,對她而言,也是好消息。
她也很想要近距離瞧瞧爹當年帶回來的寶物究竟是如何的巧奪天工,不想再像以往,老是隔著一道門望著,卻永遠挖不出里頭的寶。
「不礙事,不過是小傷罷了,不算什麼,只是,我倒還比較想知道,那機關房究竟是誰打造的?」
不痛、不痛,一點都不痛。事實上,這傷還比不上他的自尊受創來得痛。
沒料到還有那麼一手,居然笨得上了當,她家老爹最為看重的就是那座玉洞子,他早該料到一旦踫觸到那座玉洞子,絕對會再引發第二回的機關。嘖,都怪他在那當頭不知道胡思亂想些什麼。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我爹的朋友。」
「哦?」真沒想到這世上竟有人心思與他爹那般接近,就連設機關的手法都極為相似。
「機關房的事就別管了,三爺得要保重自己才好,要不,我會很內疚的。」嘆了口氣,隨即自桌上取來一碟糕餅。「三爺,多少嘗點吧,待會還要喝藥汁呢。」
「多謝。」他接過手,一口吞下。「機關房的事,我是管到底了,非親手將玉洞子給搬到房外不可,話又說回來,我之所以會受傷,是因為我一時大意,妳不需要擱在心上。」他揚起笑容,將所有復雜的情緒隱沒在唇角。
在哪兒跌倒,他絕對要在哪兒爬起,所以不破機關房,他就不離開南京城,反正他的腿傷了,哪兒也去不了。
「怎能說是三爺一時大意?要不是我帶著三爺到機關房,今兒個也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了。」
「妳安好就好。」他月兌口道。
「我……」聞言,她不禁一愣,緩緩斂下長睫,神情有些疑惑地道︰「我和三爺非親非故,三爺為何對我如此的好?」
「好?」他不禁輕笑出聲。「不就是拉妳一把罷了。」
她不由苦笑。「打我爹過世,府里不斷傳出鬧鬼傳聞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正眼瞧我一眼,甚至是對我伸出援手了。」
哪怕他拉她一把,只是純屬他習于行俠仗義的個性,也夠教她感動的了。
「哦?」她這麼一提,他才想到--「正因為如此,所以妳才同墨寶閣的舒大娘交情不善?」
那一日到墨寶閣時,兩人的生疏,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可不是?大伙都怕,就算是自家宗親,也怕啊。」她搖頭苦笑著。「不過,原因不只是如此,還有一點是……」
她驀地噤口,思忖著到底該不該說。
「還有什麼原因?」
「當年,我爹和我二叔因為一件事而鬧得不愉快,從此之後,兩人便十多年未再聯絡過,即使在街上相遇,也不曾打過招呼。而後,我爹過世,府里不斷傳出鬧鬼事件,我和二叔家的關系更糟,正因為如此,念弦堂妹和你二哥成親時,我才會不知情。」
「那是因為什麼事?」
「因為……」她面有難色。
「若是不方便說的話,那就算了。」他可不願強人所難。
想了下,她咬了咬唇道︰「事實的原委究竟如何,我也不甚清楚,只是依稀記得,當年有個人拿了一樣稀世珍寶,與我二叔提親,定下了念弦堂妹的親事,而對方是個有頭有臉之人,亦是我爹的朋友;而我爹則不滿他為何與我二叔的女兒定了親事,卻對我不聞不問。就因為如此,我爹心有不甘趁機偷得了珍寶,而那樣珍寶就是機關房里的玉洞子。」
「嗄?」慕容真微愣。「就因為這樣?」
就因為沒同她提親,她家老爹便懷恨在心,偷了人家的珍寶,結果竟因為如此而害得自己慘死在自家護院手中。
能說是報應嗎?
說報應太沉重了,以前听人提過,珍寶如邪似魔,會自個兒挑主人的,若不是它認定的主子,可是會想盡辦法逃月兌的。然而珍寶自挑主人,盡避已易主,卻也不認其主子,寧可獨坐機關房。
太邪門了。
「我曾經想要將玉洞子還給二叔,可是,我進不了機關房,時間一拖久,二叔走了,只留念弦堂妹,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同她提起這件事,如今瞧她嫁給了良人,我心里也覺得寬慰多了。」
「只是,當年寶物一丟,難道那原持有寶物之人,沒在南京城一帶大肆搜索嗎?」那寶物,他親眼鑒定過了,價值就算不到傾城,也絕對是收藏人家喜好之物。千兩、萬兩價,也算是小覷了。
想想,當年提親之人可也真是大手筆,居然拿寶物下聘,想必西門念弦絕對有過人之處。哪天回淮陽,非得瞧瞧她不可。
「沒,事情最後是不了了之,也沒人知道那寶物就擱在這鬧鬼的宅子里。」說著,她不禁苦笑。
她自認為自己的鑒賞能力不差,可親眼瞧見那玉洞子,她卻壓根不覺得有任何的好感,甚至覺得雕在其中的人像令人厭惡極了。對了,那張臉,似乎在哪見過來著?
好像是……
「哦……」怪了,這听來怎會覺得有些巧合?
方欲抬眼再問她,卻見她目不轉楮地盯著自己瞧,聚精會神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像是要在他臉上燒出兩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