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紙 第5頁

非但如此,還要他謹記聞人府下人手記,記得里頭賞罰分明的條例,要將每一條律例深深地記進心里頭,若有差池,立即趕出府,絕不寬待。

嘖,聞人唯該不會是將聞人府當成皇宮大內了?

不過,他不得不說,此法確實是將聞人府里頭的下人管理得極好,沒人敢偷閑廝混,才會教他混入府內一個月余,眼見年關將近,依舊不得其門而入。

站在亭子里忖著,慕容決目光不由飄遠,睇向小徑盡頭的那一扇拱門。

若只是站在這兒浪費時間,倒不如先到卷心閣探探消息;心里正這麼打算時,突見一抹影子緩緩地出現在拱門那一頭。

他?!

慕容決驀地瞇起黑沉的眸,定楮在那抹快要被雪掩去的影子身上。

黑若檀木的長發束以玉冠,系上珠穗,一身月牙白的綿襖加上白玉的俊臉,彷若就快要與雪同化,似人非人,似仙非仙。

「喂!你在那里做什麼?」

總管楚雲撐著油傘,站在他方才清理過的小徑上。

「躲雪啊!總管。」慕容決回神睞他一眼,漫不經心地道。

雪勢有逐漸加大的趨勢,他跑進亭子里躲雪,不為過吧?

嘖,那總管的鼻子就像狗一樣靈,不管他走到哪兒,楚雲都能夠找到他,幾乎要以為他根本就是聞人唯派來監視他的。

「別偷懶,趕緊把雪摀松,要不再放到下午,豈不是要硬得像石頭一樣了?」楚雲指著幾乎被雪完全掩去的小徑。

「知道了。」睇了他一眼,再抬眼睇向拱門,卻不再見著那抹身影,慕容決心里微惱卻不形于色,抓起刮板走入蒙蒙大雪之中。

才踏上小徑,隨即便听到--

「楚雲,今兒個是什麼天候,你居然還要下人鏟雪?會不會太苛了一些?我可不知道府里對待下人竟是這般嚴苛。」

細軟帶著笑意的嗓音響起,慕容決側眼探去,見著聞人遙竟撐了把油傘站在自己的身側,替他擋去了大部份的雪。

「遙少。」楚雲干笑著。「二爺交代過,你不能踏出院落的。」

「怎麼?不過是踏出幾步,你也要去同我二哥通風報信嗎?況且我會踏出院落,可也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在這種大雪氣候要下人鏟雪,我才不會踏出院落,說到底,是你害我的,若二哥向我問起,我一定會這麼回答他。」

「遙少。」

聞人遙沒好氣地瞪了楚雲一眼,再拾眼對著身旁的慕容決道︰「先回去歇息吧!待雪勢小些再上工,欸,你不是那位救了我的大哥嗎?」聞人遙的雙眼驀地一亮,唇角的笑意勾得又深又濃。

「你是府里的少爺?」早該猜到的,是不?

他明明就長得像是畫中人,豈有可能不是聞人府的人?

「嘿嘿,你果真是來了。」聞人遙笑得可樂了,盡避身形矮了慕容決不少,但仍執意勾上他的肩,道︰「走,到我的院落去。」

「可是……」慕容決回頭睇著楚雲。

聞人遙豈會不懂他的意思?回頭對著楚雲道︰「楚雲,同我二哥說一聲,這人我要了。」

「但是,遙少……」

「唆,我一個人悶在卷心閣已經個把月了,要是再不找個人陪我聊聊,我肯定會發狂。」聞人遙擺了擺手,熱絡地勾搭慕容決的肩,「不理他,這兒有我作主,饒是二哥,也要給我幾分薄面的。」

「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慕容決輕勾笑意。

是老天要助他啊!要他不用多加思索便掉下良計,推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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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心閣

「進來吧!」

「是。」將油傘伴在外頭,慕容決緩緩地踏進院落偏廳,睇著里頭簡單素雅的擺設,桌上還擺著一盞茶和些許糕餅。

「過來坐呀!」聞人遙熱情地對他招招手。

「有所不妥。」他依舊輕笑以對。

「什麼妥不妥的?」聞人遙睇著他,見他果真沒打算要坐,索性起身,拉著他到身旁的位置坐下。「嘖,怎麼同我二哥一樣的死腦筋?若你敬我是主子,主子說的話,你豈能不听?但話說回來,我可沒將你當下人看待,而是當成自個兒的朋友,合該以禮相待,是不?」

真是的,不過是坐著一道用點點心罷了,還得要看身份?太麻煩了吧!

「那麼,就由著遙少的意思吧!」倘若真能如此,他又有什麼好拒絕的?

「這才對嘛。」聞人遙笑得大剌剌的,拍了拍他的肩,一副江湖兒女的豪邁作風。「在外頭,你得要依著二哥的意思去做,可在我這兒很簡單的,只要陪我聊聊天,陪我到院落走走,啥粗活都不用做。」

「遙少不能外出?」難道被軟禁了?

這倒是,聞人笑明明只有一個後嗣,而那子嗣分明就是眼前的他,為何聞人府會突地冒出另外三個不相干的人?

難不成那三個人因為某種原因而軟禁了他,不讓他踏出院落一步?

聞人府四大院落里頭,就屬卷心閣最少人看守,而且人都幾乎是站在相臨院落的拱門邊上,確實是古怪得緊,而聞人遙壓根不覺得有異?

「說到這個,呵呵,那一日的事,你也知道的,是不?」意指那一日在街上為他所救之事。「我二哥不愛我到外頭走動,可老是一個人窩在這院落,就算這院落多美,里頭的稀奇玩意兒再多,我總有膩了倦了的一天嘛,總是會想要到外頭走動走動,而那一日卻教個醉漢給拉住,害得我的形蹤敗露,教人給五花大綁地抬回府里,被我二哥下了門禁,除非他哪天開心肯放過我,要不這院落,我是一步也踏不出去的。」

真是又愛又恨的二哥啊!知道二哥是為了他好,可他只有一個人,連個說話閑聊的對象都沒有,早晚有一天他會發狂的。

「哦?原來如此啊!」心里突生不少疑惑,可慕容決不形于外,只是淡問︰「二爺怎會不允你出門?」

難不成真若他猜想,眼前的他壓根不是個少年郎,根本就是個美嬌娘?

瞧他,撇去動作稍嫌豪氣、言語太過隨性、笑容太過爽朗、身形稍比江南姑娘高姚之外,她的五官十分細致美麗,怎麼瞧都是個美人胚子,算算,再過個兩三年,她必定出落得教人不敢直視,猶若爹所繪的美人。

是了,若是讓他換上女裝,他和畫中人幾乎是十足十地相似,若說是同一人,他也不會太意外,只是若是十五年前,眼前的遙少大概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娃兒吧!所以,爹所繪之人必定是他的娘親。

他幾乎可以肯定眼前的人就是聞人笑的女兒了,只是他人在府中,根本沒必要再男扮女裝了,是不?

這,究竟又是怎麼著?

聞人府里究竟有多少秘密?平白多出三個人,眼前的他似男又似女,重點是另外三個人究竟又是打哪里來的?他只瞧過聞人唯,總覺得他的眼太冷,盡避一身書卷味,但卻又有種令人不寒而栗的肅殺之氣。

尋常生意人身上,會有這種吊詭的氣息?

「因為我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聞人遙抓了塊餅,豪氣地吃了起來,隨即又替自個兒斟了杯熱茶。「不過那是以前的事了,這幾年下來,我練了些基礎寶夫,現子骨可好得很,能跑能跳更能飛,可惜的是我二哥不相信我,以為我還是那破病身子,執意不讓我外出,」

一口餅突然梗在喉頭,他用力往胸口搥了兩下,再趕忙吞下一大口茶,歇了口氣,綻出爽朗而賞心悅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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