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紙 第4頁

「哦?」竟還有個大爺?這可真是怪了,和他先前所听所聞差距甚遠。

「不過,依我瞧公子的相貌……」說話的人對他品頭論足了起來。「想要錄取,應該不會太難才對,若是公子還懂得習字教書的話,那更是上上之選。」

「是嗎?」對于那人後頭再說了什麼,慕容決已經不怎麼在意了,只是心里盤算著,睇著後頭的人已排到街頭一隅,而自己則緩緩地踏進門內,慢慢地朝大廳前進,驀地听到--

「二哥,我知道錯了,你不要罰我。」

這聲音引慕容決驀地抬眼,朝聲音來源探去,無奈前頭排了徐緩移動的人龍,掩去了他的視線。

但盡避沒瞧見人,這聲音他是絕對不會听錯的。

「不罰你,怎消我心頭火?」不慍不火的聲調緩緩逸出口,听似慵懶,可口吻卻又帶了點嚴謹。

「二哥……」大庭廣眾之下,不會真要他下跪吧?

是誰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的?不能跪,絕對不能跪的,就算真要他跪,也該罰他回院落跪才對。

「你可知道我派了多少人到外頭找你?」

「知道。」他不就是被八個十個大漢給架回來了?

「可知道你每偷跑一回,就得要勞師動眾多少人?」

聞人遙無言以對。

「先回房,待我這兒處理好,我再去找你。」聞人唯眼也不抬,目光依舊停留在一個個不斷前進的人身上。

「哦。」聞人遙扁了扁嘴,垮下雙肩,乏力地轉身便走。

「下一位!」一旁的總管高喊著。

慕容決踏進大廳里,睇著坐在主位,方才那人口中說的聞人二爺,再探向大廳四周,卻沒見著方才開口之人。

他听錯了?

怎麼可能?他的耳力之好,從未失誤過,不過,大廳之上確實沒瞧見他的身影,難道是已經走了?

可方才有明明听見他的聲音的。

「下一位!」

「公子,輪到你了。」排在他前頭的人經過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

慕容決回神,驀然發覺竟然已輪到自己面試了。

低頭輕揉眉問的聞人唯眼也不抬地問︰「哪里人氏?」

「安徽淮陽縣人。」慕容決淡聲道。

聞聲,聞人唯驀地抬眼,細長美眸眨也不眨地直睇著他,濃眉略微瘟起,頃刻卻又歸于平淡,所有的反應稍縱即逝,彷若打一開始他便是如此地淡漠。

「叫什麼,名什麼?」他低下眼,拿起擱在一旁早已干涸的筆,沾了些許的墨,才在紙上龍飛鳳舞了起來。

「容決。」他忖了下才道。

「嗯?」

「容決。」

為防萬一,還是別以真名示人較妥。

「怪名字。」

慕容決聞言,不禁微蹙起濃眉;這是怎麼著,不過是要征用下人罷了,不至于連祖宗八代都要問清楚吧?

「有什麼本事?」聞人唯在紙上用筆圈點了下,隨即又抬眼。

「要什麼本事就有什麼本事。」嘖,方才不是進行得挺快的嗎?怎麼如今問著他時又緩慢了下來?

「哦?」聞人唯上下打量著他。「憑你這般瘦弱的身材,能當護院嗎?」

「能。」

笑話,慕容家的兒子,哪一個不是允文允武來著?

「哼,依我瞧,只能當掃地的小廝吧!」聞人唯哼笑著。

慕容決略微不悅地攏緊眉頭;他沒瞧錯,他唇角的笑意果真是帶著嘲諷,這是怎麼著?素昧平生,犯得著氣勢這麼凌人嗎?

瞧瞧,爹究竟是怎麼寵這幫人的?把他們給寵得快要飛上天了!

雖說他不懂聞人府為何會有三位大爺管事,但若無意外,這陣仗肯定是爹安排的,除此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最後問你,瞧你衣冠楚楚,為何要進聞人府當下人?」

「缺盤纏。」他想也不想地道。

「哦?」聞言,聞人唯又笑了。「好,就錄取你了,一年的賣身契值五兩銀子,你若是滿意就簽下名吧!只是,你會寫字嗎?」

聞言,慕容決二話不說走上前去,搶過聞人唯手中的筆,瀟灑地落下兩個大字,隨即又將筆丟給他。

「這樣成了嗎?」慕容決居高臨下,唇角微勾吊詭笑意地睇著他。

聞人唯似笑非笑地收起賣身契,道︰「楚雲,把這人帶下去。」

「是。」

「跟著他,你會知道你該做什麼。」睇他一眼,聞人唯隨即起身,淡聲道︰「今兒個征人到此為止,各位請回吧!」話落,隨即轉身就走,壓根不管身後眾人聲聲的抱怨。

慕容決目送他的背影,頃刻,略微嫌惡地轉開目光。

第二章

一個月後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大戶罷了,為何里頭戒備竟會森嚴到這種地步?

慕容決手上拿著雪鏟,有一下沒一下地刮去不斷堆積在地的雪,抬眼睇著不斷從天而降的雪,心中沒有半點賞雪的心思,只恨這雪怎麼依舊掉個沒完沒了。

睇著前頭的雪堆積得瞧不出小徑,他也沒半點心思加快手上的速度。

只要雪不停,這鏟雪的動作根本就是沒完沒了,他何必盡心盡力?

況且,他堂堂慕容府大少爺可不是為了當聞人府的下人而來的,他是來尋找娘的遺物。

然而,這聞人府的人手看似不多,卻是分配得當,教他完全不得其門而人。

聞人府共分四座院落,東西南北各一座,里頭各一個主子掌理,然而,進聞人府至今,他卻只瞧過聞人唯,其余的則從未見過。

而每晚趁著眾人皆睡之後,他會從西廂的下人房到外晃晃走走,豈料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看守,且看守之人怎麼瞧也不像是一般下人,根本就是護院充扮下人罷了。

這是怎麼著?

不就是湖州的一間大戶人家罷了,戒備有必要這般森嚴嗎?

還是十五年前遇過一回滅門慘案之後,學到了教訓?還是為了嚴密看管琉璃紙?

當年滅門慘案發生時,爹特地走了一趟京城,那就代表琉璃紙必定還完好無缺,只是藏在這宅子里的某個角落罷了。

不管怎樣都好,畢竟不關他的事,他要的只有琉璃紙,然而,待在這里,他是舉步維艱,不管走到哪兒都有人監視著他的舉動。

他有種踏錯步的感覺,也許他不該假扮下人身份,本以為這麼一來,他會如魚得水,琉璃紙能手到擒來,豈料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正因為下人的身份,才會教他猶若教人捆綁了手腳,動彈不得,只能傻傻地站在這里鏟雪!

再不想個法子,就連他都快要以為自己真是聞人府的下人了。

慕容決斂眼忖思著,驀然發覺自己的肩頭有些微濕,才猛然發覺風雪加大,盡避末及晌午時分,天色卻已是灰蒙不見日。

左右睇了下,他不假思索地走向拱門外的涼亭。

他正處于前院穿堂廳外的小林園,這座涼亭八成是供少爺們在此賞景歇息之用,而前頭這一條未鏟完雪的小徑則是通往後院小少爺的卷心閣,後頭則是通往聞人唯的吞陽樓,朝右走去是聞人斡的梅頤圖,往左則是聞人取的落塵水榭。

听人說,聞人府四位少爺都頗懂得鑒賞玩物古董,也收集了不少,有的在吞陽樓的藏寶閣里,有的則在卷心閣的藏書樓里,更听說……總而言之,這四個院落全都不能放過。

只是,依他眼前的處境,想要模透四座院落,恐怕得要費上一些時日不可。

睇著漫天飛舞的雪片如雨,隨著風在慘灰天際狂舞亂轉,逐而堆積在他方才方鏟過的小徑上,他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瞧,根本就是沒完沒了嘛!

分明是故意要整他,才會要他掃上一個月的落葉和雪;聞人唯可真是瞧他不順眼,居然派這些可有可無的工作給他,儼然將他視為三等家丁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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