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墨 第18頁

他問過二爺,為何要把自個兒搞得那麼累,他只說--興趣。

其實據他所知,就算二爺打現下起日夜揮霍,也花不完他所有的老本,但是,他偏愛在錢堆里頭打滾。

「再者,這麼一來,才能夠引起其他墨行的注意,」頓了頓,他突地想起另一件事。「對了,我要你去探探那個姓遲的,你查得如何?」

「那位遲公子是遲歲年的兒子。」

「哦?」跟他想的一樣。「然後呢?」

「他弄了家錢莊,開了幾家賭坊,做的全都是不入流的生意。」其實要查他的事,一點也不難,只要到街上走一圈,小道消息多得很。

「那……遲老頭呢?」他拿了杯酒輕呷。

「不清楚他的底細,只听說是幾年前來的,帶了筆錢在這里做起生意,是以賭坊舞坊起家的,而後也開始涉獵其他風雅生意。」

「嗯哼,那和我探得的差不多。」他問過花樓的鴇子,說得一模一樣。

姓遲的,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爹臨死前,托付了他一件事,要他去找一個人,只說在南京城,以及對方是經營墨行的,然而,爹死前卻又留下一份羊皮圖,上頭說要找什麼文房四寶,湊在一塊兒,便能找出藏寶地點……

這是巧合嗎?還是爹在設計什麼?

啊啊,對了,爹同他提過要找個人,所以後來大哥分配尋寶任務時,他不由分說便挑了墨。他會不會是著了爹的道?

可,就算是爹算計了他,他又是圖他什麼?

好歹是親兒子,爹是不可能對他耍陰的,不過,他又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爹欲尋的那個人,听說是故友,而爹能有什麼故友來著?他所交往的人不外是江湖中人和宮中貴族,畢竟為了生意,黑白通吃也算是千古不變的定律。

倘若說對方不是善類,而且坑了爹一筆錢,爹要他代為討回,似乎也說得過去,只是,不過是區區百兩,再加上爹不是個計較金錢的人,怎會硬要他追回這一筆錢呢?

可是臨死前鄭重交托他這一件事,加上為了找尋如意墨,他也就順道來到南京城,如今,是有點眉目了,而如意墨似乎也快要出現了。他真是忍不住要認為,這一切全都是爹替他安排好的路。

爹太了解他的個性了,知道他定會幫他追回百兩銀子,才會設下局一路引他到南京來……,他又怎能確定他會找上墨寶閣?要不是有機關盒,他又怎會聯想到如意墨?

太巧合了!討債、尋寶、南京城、機關盒、如意墨……

「不過說穿了,那對姓遲的父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老父在明,弄得好像是地方紳士,兒子在暗,專干些下流勾當,說穿了根本就是地痞流氓,倘若遲家真是為善之家,遲歲年就不該放任兒子胡作非為。」

「哦?」他再次拉回心神,抬眼看著吹影。

不知怎地,來到南京城之後,他的注意力一直難以集中,一個不小心便會陷入死胡同里。

「二爺,我說了,那人不是什麼善類。」

「我知道。」他的眼力有那麼差嗎?不由得冷啐了他一口。「要是我猜的沒錯,那一千兩被搶肯定和那姓遲的有關。」

「我也是這麼認為,不過沒有證據。」

「這件事不重要,他拿著富豐票號的銀票,要兌銀就只能回票號,而他只要敢上門,我就敢抓他,若他不敢兌銀,我也沒有損失。」銀票上頭是有押號的,有人到分號去領,他會不知道嗎?「你以為我為什麼不直接兌銀給那丫頭,而是給了銀西不?」

「我以為二爺是打算他日欲搶回時較省事。」

慕容涼黑眸噙怒瞪去,見他坦蕩以對,不禁又乏力地閉上眼。

他是這樣的人嗎?他忍不住在心里問著,都不知道已經問上幾回了。

唉,他不過是怕一千兩會把那丫頭給壓死罷了,當然這些話他是不打算跟吹影解釋的,省得他又胡亂揣測他的心思。

眼前他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再來便是趕緊打開機關盒……唉,那只盒子超乎他想象的復雜啊!

第八章

「天殺的!」

墨寶閣後院樓台傳來慕容涼不耐地低吼聲。

只見他雙手環胸,黑眸瞇成線,直瞪著擱在案上的機關盒,緊咬的牙松了又咬,咬了又松,來回數逼之後,他不禁乏力地閉上眼。

懊死的,沒道理,他不可能打不開的!

可是,能用的法子他全都用上了,卻依舊打不開內盒,光是要將它拿出就不行了,更遑論打開。

爹到底是施了什麼法術,怎麼將內盒和外盒嵌得如此地緊密?

還是爹根本就上膠黏住內外盒?

他仔細瞧過了,倘若不將內盒取出,根本沒辦法打開內盒的盒蓋,但是……內盒根本拿不出來。

可惡,爹真是將他給考倒了!

理所當然地在這里待上近個把月了,居然沒有半點進展,簡直教他光火。

乏力地往椅背一靠,索性閉目養神,在腦海里頭反復思忖著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錯,不斷地沙盤演練著……

驀地,縴瘦的身影翻飛,無視于他的理智,霸道地闖進他的腦海里。

白里透紅的粉顏生動而鮮明地閃動著情緒,一會瞠目撒潑,一會又展眉露笑,

一會又如驚弓之鳥駭懼驚慌,一會又像個尋常小泵娘般羞澀含怯……她怎能有那麼多種的神情?

她的神情在他的腦海里不斷地變化,然,不管到底是哪一種神情的她,他……都一點也不討厭。

他說過,他不曾討厭過她,盡避她出言不遜、口無遮攔,但他真的不討厭。

甚至是……甚至什麼啊?這念頭一冒出,他不禁勾唇冷笑。

不就是個不懂世事的丫頭?他怎可能和個丫頭一般見識?

正這麼想,腦海中的她,神情又起了變化,畫面到了在破茅屋的那一夜,她不著寸縷,身上只包了件布巾蔽體,雪肩香頸皆收眼底……

啐,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又來了?哪門子的邪思啊?誰會對那種丫頭起邪思?

不,這不是邪思,只是記憶罷了,只不過是那一夜的記憶……可為何老是肆無忌憚地闖進他的腦海里,莫名教他心猿意馬起來?

心猿意馬?有嗎?是這樣子嗎?

不,他只是……

「二爺?」

耳畔傳來細軟的嗓音,他驀地張眼,乍見眼前靠得極近的粉女敕俏顏,令他不由得喉頭緊縮,動也不敢動地瞪著她。

「你是怎麼了?把眼瞪得這麼大?」西門念弦不解地偏著頭。

「妳靠得太近了。」他咽了咽口水,收回心神。

太近了,近到他都能嗅聞到她身上的氣味,她未免對他太沒防備了吧?

懊死,差點就將眼前的她和腦海中的她給重迭在一塊了。

聞言,她忙往後退開一步。「我方才听見你吼了一聲,急忙跑來,卻見你勾唇笑得很邪惡,一會又眉頭深鎖,還以為你身體不舒服呢。」

「沒……我只是在想事情罷了。」他略松了口氣,坐直身子之後,才發覺自個兒的背後一片汗濕。「妳……怎麼跑來了?」

真是見鬼了,他居然冒了一身冷汗。

盡避她人就在眼前,可她總不可能有本事瞧穿他方才在想什麼吧?他沒表現出來吧?

「長窯蓋好了,準備要燒松枝了,所以我便到後院看著……對了,二爺,你知道嗎?听說你替我拿出去賣的墨已經賣光了,有人跑來說要多補些呢。」差點忘了還有這麼一件喜事。

真是教人難以置信,她親手制的墨竟然就這樣賣出,而且就連庫存的墨錠也賣得差不多了。

其感動難以言喻,再多話語也難以詳述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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