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筆 第4頁

「丫頭,妳不記得我了?」他刻意壓低了嗓音。

「你?」她不由抬眼。

敝了,她是真不識得他,可為何他的語氣卻是恁地熟稔,好似他已識她極久來著?而她似乎也有哪里不太對勁,盡避不認得他,可卻自動防備了起來,甚至不由自主地打起顫。

「真不記得我了?」他的笑意不減,長睫微掩的眸底閃露著精光,好似正在暗暗算計著什麼。

「我,識得你?」

總覺得不太對勁,心底透著一股冷冷寒意,這感覺分明許久不曾有過,為何一面對這位公子,竟叫她手足無措了?

「妳自然識得我。」

哼,真把他給忘了?還以為他對她的壞,該是會叫她記上一輩子的,可惜的是,當年的她,不過是個小娃兒,會將他給忘了,就怪他壞得不夠徹底。

「可是……」她不記得啊,真是不記得啊!

而且總覺得他骨子里透著一抹算計,噙在唇角的笑意叫她瞧得渾身發顫。

好久不曾有過的駭意襲來,就連心也跳得又急又亂,好似什麼壞兆頭來著。

「心良,我是慕容悠。」

他笑瞇了黑眸,看似無害,誰也猜不到他的心正過份的雀躍著。

想不起嗎?無所謂,她多得是時間想起他。

「慕容悠?」她偏著螓首,百思不得其解。

這名字,好似在哪兒听過,但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

「妳忘了嗎?大約在十二年前,妳爹帶著妳上淮陽慕容府,在那兒待過一段時日,而那時,慕容家的麼子最愛與妳一同玩了。」他說著,黑眸眨也不眨地直瞅著她,不想錯過她任何的表情。

「慕容家的麼子?」她反復低喃著,每念一回︰心中的恐懼便加濃幾分。

難道、難道……

「還沒想起?」他不禁發噱,湊近她一些道︰「妳忘了,那個最愛逗妳哭的慕容悠?」

「嗄?」她驀地往後一跳。

初聞其言,恍若頂上落下雷火,敲得她頭昏眼花,險些軟倒在地。

不、不會的,不可能的!徐州與淮陽相差百里以上,十多年來從未與他相逢,為何、為何如今卻莫名其妙地遇見他?

不,才不是遇見他,而是他登門入室拜訪她!

他想要做什麼?他刻意前來,到底又打算要如何欺負她?

夢魘啊,打從十二年前上慕容府住餅一小段時日,即使回到徐州,她還是作了好長一段時日的惡夢。

惡夢里有他,惡夢里總是他。可,他待在惡夢里就好,為何要突地活生生地站立在她面前?

「怎麼了,丫頭,開心得說不出話嗎?」他笑瞇了眼,大剌剌地踏進鋪子里,隨意地瞧著,懶懶開口道︰「這御筆莊賣的玩意兒可真不少,听說全都是出自于妳的手?」

哼哼,真是了得,當年那個怯生生女娃,如今倒是有了通天本事,能夠一手打理著這麼大的鋪子,甚至還能夠得到大內的訂單,真是叫他刮目相看呢。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她跟著他走到里頭。

不怕、不怕,今非昔比,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怕生女娃了,再也不會因為他隨便的三兩句話而受傷。

他既是惡夢,她只要拿對待惡夢的法子對他便成。

「妳說呢?」他驀地停下腳步,轉身對上她。

狄心良嚇得倒退三步,隨即左右探看著,就怕里頭的客人會被她給嚇著。

「我千里迢迢從淮陽到徐州來找妳,妳說,我是來做啥的?」他依舊笑著,彷佛心情很好。

「我不明白。」

十二年不見,再說當年兩人分開時,年紀尚幼,加上毫無交情可言,他總是欺負到她哭得泣不成聲才收手,如今再上門,該不會是想要再整治她吧?

「我會叫妳明白的。」要是現下把話給說白了,往後還有什麼好玩的?

「你……」

「瞧我風塵僕僕而來,難道妳不認為該要略盡地主之誼,替我準備一間客房,好讓我休憩?」不等她開口,他隨即又道。

「可是,這兒是鋪子……」沒客房呀。

「當然不是在這兒,妳該要招待我回狄府,先請廚子備好膳食,再請下人替我備好熱水沐浴,怎會連這麼一丁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完全無視她,他徑自地說明來意,甚至還提出請求。

「我……」可是,她不打算要招呼他呀。

這人怎能大剌剌地要她招呼他呢?她同他沒那般熟稔,再說,她一個黃花大閨女怎能留客在府?

爹已經不在了呀,不成、不成,得打發他走才是。

在她的記憶中,清楚地記著他的惡劣,要是真留他在府,他肯定又會欺負她!

「好了、好了,先差人到府里通知一聲,而妳現下同伙計吩咐一聲,好生招呼我吧。」他揮了揮手,語調雖嫌不耐,可好看的臉上依舊噙著叫人迷醉的笑。

「好吧。」不知怎地,她竟乖乖地點頭。

欸,她怎會答應他?方才不是說了非要打發他走,怎麼他一開口,她便點頭了?

傻傻地睇著他,不懂自己怎會笨笨地依著他的要求行事。不成、不成,倘若再這樣下去,她豈不是要叫他牽著鼻子走?

第二章

她真是不願由著他的,可不知怎地,一面對他,她是半句回絕話也說不出口。

掌燈時分,狄府大廳,菜肴擺滿桌,狄心良坐在主位,怯怯地斂下眼,偶爾拿眼角余光偷覷他。

只見慕容悠懶懶地睇向四周,好似在打量著什麼,驀地回眼與她四目交接,嚇得她忙收回眼。

他、他到底想做什麼?

不是說要用膳嗎?廚子都已經上菜了,卻不見他動筷,反倒是打量著大廳里頭的擺設。

「妳在瞧我。」他邪邪地勾笑,迷人的魅眸直瞅著她。

「沒有。」她想也不想地道。

沒,她才沒瞧他,只不過是湊巧瞧見他罷了。

「有。」

「沒。」她斂眼悶聲道。

「還說沒有,我分明瞧見妳含情脈脈地直盯著我瞧。」

聞言,她驀地抬眼瞪著他。「我沒有--」這人怎麼這般壞心眼?沒有的事,他還能說得這般自然?他憑什麼扯謊扯得這麼理直氣壯,好似她真是含情脈脈地睇著他哩。

慕容悠見她小小聲地抗辯,倒也不怎麼引以為意。「還說沒有?我都瞧見妳的口水不小心淌下了。」

她忙抬手抹著唇,尚未來得及確定,便瞧他笑得人仰馬翻。唬她的,這人真是天生的壞胚子,存心整治她來著。

「呵呵,妳怎會連自個兒究竟淌了口水沒都不曉得?」他險些笑出淚來。

真是太太太可愛了,這丫頭還是同她幼時一般好玩,上門找她,還真是做對了,叫哥哥們給欺負的怨氣,這下子總算是找著了出口。

「我……」她噘起嘴,斂下長睫遮去流轉在眸底的淚水。

這人,這人怎會如此地壞心眼?

她作東招呼他,他居然是這樣回報她的,早知道在鋪子里時,不管如何,她都應該要努力趕他走才是。

「用膳吧,飯菜都涼了。」不理她,他徑自動筷。

他要怎麼玩她呢?嗯,不急不急,他多得是時間。

開心地勾起愉悅的笑意,他邊嚼邊笑,卻見著眼前的人兒似乎沒有動筷的打算,他不禁勾深了笑痕,「妳不吃?」

「你吃就好。」她扁著嘴,悶聲道。

被他一氣,什麼食欲都不見了,哪里吃得下東西?

倘若不是身為主人,她老早就想回自個兒的院落去了。

盡避極度厭惡他,她還是得要忍啊,總不能被他說,她不懂得待客之道吧。

「要我喂妳?」

「嗄?」

一抬眼,見著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晃到她眼前,筷子上頭夾了菜,眼看著快要湊到她唇邊,她一愕,唇微張,他不由分說地將菜夾進她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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