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穆點頭。「若非沒有留下,就是被某人偷走了。」他抬起頭看著尼克。「所以有可能是麥海倫替蘭福特把它們偷走了。」
「經驗豐富的小偷很清楚哪里可以藏東西,對吧?何況,海倫很可能本來就去過畢家,畢樊世確曾在妻子出遠門時帶女人回家。」
「問題是,文件既然偷走,又何必殺掉勒索的人。」亞穆月兌掉襯衫丟給尼克。
「也許海倫有她個人的理由,也或許蘭福特想要永除後患。」
「這個理論倒挺有趣的,但也僅止于有趣。我們需要的證據不只是臆測。」
尼克皺眉瞪著縐巴巴的襯衫,好一會兒才回答︰「呃,好吧,臆測。」
「就這些?我能休息了嗎?」
尼克搖頭。「第五項。」
「難怪你不敢入睡,看來那老女巫給了你一張很長的單子。」
「那老女巫很勤奮,」尼克說。「不像我不敢說的某些人。」
「這個案子太累人。」亞穆打個呵欠。「我寧可把無聊的部份交給你和她。可否請你說出所有資料的重點,評語的部分就請你自己留著慢慢享受。」
尼克的下巴不悅的一緊。「是,先生。邢夫人不願說出來源,只說她已了解畢太太的財務狀況。她的財務管理人,賀德魯先生——」
「我知道他的名字。」亞穆說。
「邢夫人說,得力于一連串精明的投資,畢太太收入豐富。這些投資或許有些風險,但都沒有污點,也沒有走法律的漏洞。」
「這是我們已經知道的。」
「的確,一切都很正常,只有一個例外。」
亞穆耐心地等待這戲劇化的停頓。
「畢太太的財富從一干鎊開始。」尼克說。
「這很正常啊。」亞穆的胃開始不安,但他相信公爵遺孀不會把十年前的事告訴尼克。「據我所知,她父親破產了。」
「顯然,邢夫人認為她父親即使破產也應該有更多錢。她要我告訴你,這是第六項,她打算聯絡巴黎的銀行。她認為畢樊世在賀德魯掌管之前拿走了一些。」
「我不認為夫人打听得出什麼,」亞穆有些許不悅。「事情已經十年,而從一個孤單無助的女孩身上偷取財富,的確也像畢樊世會做的事情。那只是她受的許多傷害之一。但,既然凶手不是她,這種資料應該不相關。」
「我也跟邢夫人這樣說,但是她說,我的責任是听和轉達,不必表示意見。接下來是第七項,」尼克喘口氣往下說。
「求求老天賜我耐性。」亞穆跌躺在枕頭上,閉上眼楮。「你這些項目要說到什麼時候,你還沒說完我都老了。」
「下一次我會拜托老夫人等你,」尼克說。「我很想看你敢不敢打斷她的評語,我告訴你的還不到她說的一半呢。」
「第七項。」亞穆冷冷地提醒他。
「天哪,第七項,」尼克咬著牙。「來自外國的消息,土耳其。」
亞穆的眼楮猛地張開。
「邢杰森三個月前離開君士坦丁堡,」尼克說。「他快到家了,邢老夫人認為你該知道。」他說完就砰地關上門出去了。
☆☆☆
黎柔真的感覺到汗水沿著雙乳之間往下淌,幸好多層的衣服讓附近的人看不見。
她正在席夫人的社交聚會,附近只有兩個人,他們正在談法國的政治。一位是永遠優雅的紳士賀德魯,站在她的身後彷佛保護著她。另一位則是不知怎地竟激使德魯重拾監護人角色、身穿深藍外套及雪白襯衫的所謂艾司蒙伯爵。
她的前任監護人的行為,使得黎柔懷疑德魯提早兩個星期回到倫敦的原因,是否就是這位足以亂真的伯爵。德魯早先曾去她家,以溫和的方式表達了他的關切。他很喜歡嘉伯和露莎,畢竟他們安靜有禮且勤奮,她一塵不染的家就是最好的證明。即使她的畫室都絲毫未曾留下前一晚的任何痕跡,毫無遺忘的衣物、灑出來的威士忌,地毯、沙發連一根頭發也沒有,彷佛任何事都未曾發生過。
問題是,它真的發生過,而黎柔在與德魯的談話中分外感覺得到。她的胃因罪惡感而打結,好像年輕時候听他訓話時那樣。今天的談話並不完全是訓話,但即使稱贊著她所挑選的員工,他仍多次暗示她意在尋找一個同居的伴。黎柔對他的暗示全都報以茫然的注視,幸好他並沒有繼續追究。
今天她或許可以假裝不懂,明天就變成真正的謊言了。她知道自己讓德魯失望,她墮落了。可是她並不在乎,或許她真的是邪惡的人。她已變成真正的壞人,只擔心會不會被抓到。她果然是白樵納的女兒。
亞穆——艾司蒙,她提醒自己——一點也不幫忙。他跟德魯繼續談話,好像他們是多年好友。他正在拉攏德魯、而聰明絕頂的德魯當然明白。在此同時,黎柔則因為憶起前一晚的種種而汗流浹背。
「查理國王應該信任比較好的顧問。」德魯說。
「我同意,激怒中產階級是不聰明的。補償法的成本已經由他們負擔,現在他又用聖物褻瀆法使他們更討厭他,然後他還解散國家警衛隊,指定馬地克擔任首相也太過輕率。」艾司蒙搖著頭。「世界已經改變了,即使法國國王也無法把時間倒回去。他不可能重建王權時期。」
「然而,大家也不能責怪法國貴族想要恢復他們的家產與勢力。」德魯說。「例如你的家族也受到很大的損失,不是嗎?據我所知,狄家在恐怖時期幾乎遭到滅族。」
他語帶同情,但是黎柔立刻感覺到他的旁敲側擊,艾司蒙當然也知道。
「他們完全被殲滅了,」他若無其事地回答。「狄家好像被巨雷打到的大樹,只有一個生命力堅強小女敕芽幸存下來,剛好沒有被剪掉。要不是國王如此急于重建貴族的勢力,我根本還不知被遺棄在哪里。」
「你不可能被遺棄,你重新取回了爵位,不是嗎?」
「我毫無選擇,先生。好幾位國王都認為,擔任艾司蒙伯爵是我的責任。」
他真是個高明的說謊家,黎柔心想。或者,善于讓事實符合自己的需要。他並沒有說自己就是狄家那生命力堅強的小女敕芽,只敘述一個可能。
她大聲說︰「你當然不能違抗那些國王的命令。」
他嘆氣。「我或許太過怯懦,但是沙皇尤其難以拒絕。我相信威靈頓和蘇丹都比我更有經驗。」
黎柔發現他很技巧的轉變了話題。
「沙皇讓英國進退兩難,」德魯說。「因為土耳其蘇丹虐待希臘人,英國民眾希望把他推翻。可是,英國政冶家並不希望俄國控制前往東方的港口。就實際的方面來說,弱勢政治有它容易控制的地方。」他向黎柔解釋。
「啊,我理解,」黎柔說。「邢夫人向我解釋過土耳其的情勢。她兒子杰森最近這一年都在那里,擔任一點也不討好的中間人。根據他的上一封來信,還對局勢非常失望。夫人說,問題太讓人生氣,使人明知自己的能力或許不足,仍然沒辦法撒手不管。」
「我相信她一定有很好的辦法。」艾司蒙說。
黎柔搖頭。「夫人說,事情只要一讓男人涉入,就一點辦法也沒有。」
德魯露出微笑。「邢夫人對男性的評語一向不高。」
「但是她的想法正確,」艾司蒙說。「男性是次等性別,上帝先捏制了亞當,先做的經常都是試驗品,比較簡單也比較粗糙,不是嗎?但是,制作第二個的時候,很多地方便改善了。」他藍色的視線迅速掃向黎柔,白熱化地炙燙她,而後全然純真地轉回德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