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暗示我是娼妓。」莉緹說。「魏海蕊是娼妓,她的書卻很暢銷。如果貝先生對她口誅筆伐,她更要發大財了。他和他的同事無疑就幫我們賺了不少。上期的《阿格斯》不到兩天全部賣完,今天的會在下午茶之前售罄。從文學期刊開始抨擊我之後,我們的銷量暴增了三倍。你不但不該控告貝先生,還應該寫信向他道謝,同時鼓勵他繼續這種善行。」
安格猛地坐到辦公桌後的椅子里。「姓貝的在政府里有朋友。」他咕噥。「而且內政部里有些人對你不太友善。」
莉緹很清楚自己惹火了內政大臣那幫人。她在《倫敦雛妓處境》系列報導的上集里暗示,仿效巴黎把賣婬合法化將使政府能夠發給牌照和管理該行業。她暗示管理至少有助于減少無端凶殘的虐待。
「皮爾該感謝我,」她說。「原本許多人罵他組織倫敦警隊是想以暴政壓迫百姓,現
(中間差了一行,我現在手邊沒書,晚上再補上)
政?倫敦如果有訓練有素的警察,那個惡婆娘早就被逮捕了。」
那個惡婆娘指的是布克蕾。從歐洲大陸來到倫敦僅六個月,她已經打響名號成為本地最厲害的婬媒。為了取得她手下的故事,莉緹答應不揭露那個女人的名字,雖然揭露那個老鴇的身分也無助于伸張正義。與當局玩捉迷藏是妓院老板的拿手絕活。如同莉緹的父親為了躲債一般,他們頻頻改名換姓,像老鼠從一個巢穴奔竄到下一個。難怪鮑爾街警探無法掌握他們的動態,也不覺得必須掌握。據估計,倫敦的妓女超過五萬人,其中大多數不滿十六歲。據莉緹所能確定,克蕾手下的女孩都不超過十九歲。
「但你見過她。」安格說,打斷莉緹的陰郁沉思。「你為什麼沒有叫你那只黑毛巨獸去咬她?」他用下巴指向獒犬。
「拘捕她也沒用,因為沒有人敢做不利于那個女人的供證。」莉緹不耐煩地回答。「除非警方當場捉到她,否則我們無法指控她任何罪名,但她才不會那麼不小心。沒有證據,沒有證人,除了把她咬死或咬成殘廢,蘇珊能替我們做的非常有限。」
听人緹到它的名字,蘇珊睜開一只眼楮。
「由于獒犬只听我使喚,所以我會因重傷害而被起訴,或因謀殺而被吊死。」莉緹繼續道。「我可不願為了一個邪惡的虐待狂老鴇而被吊死。」
她把《貝氏評論》放回雇主桌上,掏出懷表。懷表原本屬于叔公葛士帝所有。他和妻子愛菲在莉緹十三歲時收留了她,去年秋天兩人在幾個小時內相繼過世。
莉緹雖然喜歡他們,但無法想念與那對不負責任的夫妻共度的生活。雖然不似她父親那般道德敗壞,但他們膚淺愚昧,毫無條理,還患有嚴重的流浪癖,隨時都想啟程上路。莉緹和他們的足跡所及,從西方的里斯本到東方的大馬士革,還包括地中海南岸各國。
但是,她告訴自己,若非有那段人生經歷,她現在也不會看到雜志社主編大發雷霆,或是嫉妒的出版界對手惹得他大發雷霆。
回想起父親把她遺棄給不能勝任的士帝和愛菲照顧,莉緹的嘴角浮起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就是從那天開始模仿摯愛的亡母寫日記。
十三歲的莉緹簡直和文盲差不多,日記里的拼字和文法都錯誤百出。但葛家的男僕奎斯教她歷史、地理、數學和最重要的文學。鼓勵她寫作的人就是奎斯,她也竭盡所能回報他。
她把士帝叔公留給她當嫁妝的錢變成恩師的退休金。她不覺得那是很大的犧牲,因為她想以寫作為業,而不想結婚嫁人。于是,生平第一次了無牽掛的莉緹啟程前往倫敦,行囊里裝著以前在幾家英國和歐陸期刊上發表的旅游文章,以及士帝和愛菲的殘存財產:各種小迸玩、小飾品和珍貴小硬幣。
他們的遺物如今也只剩下這只懷表。即使在獲得安格雇用後,莉緹也懶得贖回在初來倫敦的艱苦時期典當的其他物品。她寧願把賺來的錢花在必需品上,她最近購買的必需品是一輛雙輪輕便馬車和一匹拉車的馬。
她養得起馬和馬車,因為她的薪水不僅令人滿意,還大大超出合理的期望。她原本預計自己至少要做一年苦工,以一行一便士的低價替報社撰寫火災、爆炸、凶殺及其他意外和災難的報導。
但幸運之神在初春眷顧她。莉緹第一次走進《阿格斯》的辦公室時,該雜志正瀕臨倒閉,走投無路的主編麥安格不惜雇用女性以爭取一線生機。
「快兩點半了。」莉緹把懷表放回裙子口袋,將心思轉回眼前。「我該走了。我約了衛喬伊三點在老皮生蠔屋看那個蠢故事的下一章插圖。」
她從辦公桌走向房門。
「幫我們賺大錢的不是可惡的文學評論家,而是你的那個‘蠢故事’。」安格說。
那個蠢故事指的是《底比斯玫瑰》,《阿格斯》雙周刊從五月起以一期兩章連戰女主角的歷險記。只有她和安格知道作者木白先生的名字也是捏造的。
連衛喬伊也不知道他繪制插圖的小說是莉緹寫的。他跟所有人一樣,都以為作者是遁世隱居的單身漢。他連做夢也不會想到那個虛幻離奇、錯綜復雜的故事,竟然是《阿格斯》最憤世嫉俗和精明冷靜的記者葛莉緹小姐的創作。
莉緹本人也不喜歡被緹醒。她停下來轉身面對安格。「浪漫的胡言亂語。」她說。
「也許吧,但你引人入勝的胡言亂語吸引住讀者,尤其是女性,使她們乞求更多。真要命,連我都被迷住了。」他起身繞過桌子。「你筆下那個聰明的女孩蘭妲——我的妻子曾和我討論劇情,內人認為那個邪惡的大帥哥應該醒悟過來——」
「安格,我緹議寫那個蠢故事有兩個條件,」莉緹嚴厲地低聲說。「你或任何人都不準干涉,是其中之一。另一個條件是姓名絕對保密。」她用冷若冰霜的藍眸看他一眼。「如果有一點點風聲傳出去,說我是那個煽情故事的作者,我就唯你是問。那時,我們之間的一切約定都將自動失效。」她的眸光酷似某些貴族令世代庶民膽寒的瞪視。
安格雖是勇敢的蘇格蘭佬,但在冰冷的注視下還是像其他庶民一樣臉紅畏怯。「是啊,
(這里也差了一段,sorry)
你可能還記得阿格斯的神話——」
「我寧願不要想起學生時代。」昂士伍伸手去拿酒杯。「所有的功課非拉丁文,即希臘文;非希臘文,即拉丁文。兩者都不是時,就是挨鞭子。」
「還有吃喝嫖賭。」亞契低聲說。從莫維爾十六歲便服侍他的亞契比誰都清楚,那時爵位還遠在天邊,因為還有好幾個莫氏男性擋在他和爵餃中間。但他們現在全都過世了。將近一年半前,最後那個九歲男孩過世,亞契的雇主因而成為第七任昂士伍公爵。
繼承爵餃不但沒有使他的性格變好,反而更壞,最後壞到了極點。
亞契緹高聲音說:「你一定記得巨人阿格斯據說有一百只眼楮。《阿格斯》雜志的目標:如有百眼般毫不畏懼地觀察和報導,促使民眾深刻了解我們的首都。例如,葛小姐撰文報導那些不幸的年輕女子——」
「我以為只有一個,」他的主人說。「就是和蛇群同困在陵墓里的那個。多麼老套,」他嘲笑道。「然後某個可憐蟲趕去救援,千辛萬苦,結果死于蛇吻,如果他走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