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最後她將寧若月當成密友,信了她的話,認為身為一名女子,成為大夫,整日拋頭露面的有失身分,便不願意多學,她爹娘寵她對此也不多加苛責,如今想來,只覺可惜。
見她妄自菲薄,趙焱司不悅,「救人一命,可不單只是皮毛而已。」
趙焱司語氣中似有怒意,寧傾雪只覺自己就該不吭一聲,省得一句話就惹他氣惱。
見她眼中出現防備,他抿緊唇,一心想要對她好,她卻越畏縮,忍著氣,他盡可能柔和自己的語調,「剛搬到濟世堂,若有何不慣之處,盡避開口。」
這里是濟世堂,當家作主的是寧齊戎,趙焱司這話儼然自己才是主子似的,但寧傾雪不敢反駁,乖乖的點頭。
她的柔順果然令他滿意,揚起了嘴角。
見他淺笑,她的心跳加快稍許,暗暗松了口氣,果然就順著他的性子,不要多說話,只要點頭、搖頭就對了。
眼角余光看到角門處出現的身影,她臉上綻放甜美真誠的笑意,那是由內心散發出來的輕松愉悅,她站起身,步出八角亭,迎了上去,「哥哥。」
趙焱司見她笑得歡欣,沒有一絲面對自己的怯弱,心一緊,神情卻是越發清冷。
寧齊戎輕扶著寧傾雪的手臂,輕笑說道︰「成嫂子已經被人送回家去,你做得極好。」
兄長的夸贊令寧傾雪微微臉紅,她心知肚明,有寧齊戎在,縱使方才無她,成嫂子也能安然無事。
寧齊戎目光對上趙焱司,腦中閃過方才在濟世堂里他把護住寧傾雪的畫面。以當時的情況,縱使自己的妹子受到驚嚇,出面安撫的人怎麼也輪不到趙焱司。
他扶著寧傾雪走進八角亭,意味深長的看著石桌上的熱茶、糕點,「今日還真是好興致。」
「福寶盛情,邀我賞花喝茶。」
寧傾雪根本沒有開口相邀,听趙焱司一本正經的說話,只是微微睜大了眼,還在寧齊戎看向她時輕輕點了點頭,認下了趙焱司的話。
她知道自己沒出息,但她如今一心想要逃離,只想順著趙焱司的意,別惹怒他,讓他別把精神放在她身上,就算在嘴皮上被佔點便宜,也沒什麼好放在心上的。
寧齊戎沒料到向來膽怯的寧傾雪會主動邀約,但想到趙焱司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于禮相邀也不該令人意外。
只是看著自己一眼就能看完的小院,除了牆角用來入藥的幾株月季,其他根本不值一賞,他不由搖了下頭,語帶愧疚的看著寧傾雪,「是哥哥疏忽了,你愛賞花,哥哥明日使派人多買些花草回來栽種。」
寧傾雪連忙搖頭,她根本沒開口留趙焱司賞花,她可不願意自己的兄長為了一句胡話而勞師動眾,「哥哥不用忙了,如今院子挺好。」
「要布置個園子也不是一、兩日之事,方才福寶對桂露山莊的花草頗感興趣,想要一賞,我已經答應了。」
欺人太甚!寧傾雪瞠目結舌,桂露山莊是趙焱司在城外所建的莊園,不說現下太子就在山莊里,單就她現在想要躲開他的心思,除非她腦子胡涂了,不然她根本不可能踏進桂露山莊半步。
她沒膽子拒絕趙焱司,只能拿著焦急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兄長求助,盼著他能出聲拒絕。
看著寧傾雪眼底閃動的祈求,寧齊戎卻完全誤會了她的意思,憐愛的拍了拍她的頭,「是哥哥錯了,沒替你著想。郡王府的那些規矩無須理會,哥哥相信你有分寸,你想去便去吧,哥哥不會攔你。」
寧傾雪聞言,心頭一涼,這個答案可不是她所想的……
看著寧傾雪的表情微變,寧齊戎連忙說道︰「怎麼,你還是有所顧忌嗎?不如哥哥陪你走一趟。」
寧傾雪徹底無言,兄長的思緒壓根與自己南轅北撤,她是多愚蠹才會跳進趙焱司挖的坑,想與趙焱司劃清界線不成,又將哥哥拖了進來。
「寶樂,明日我隨著福寶一同拜訪,不會打擾吧?」
「寧大夫言重了,歡迎至極。」趙焱司意味深長的看著寧傾雪,「福寶這下開心了?」
這問話活月兌月兌要將人逼進絕境,寧傾雪略微委屈的看了他一眼,悶聲道︰「開心。」
趙焱司看她的小模樣,眼底帶上三分笑意。
寧傾雪只覺生無可戀,「哥哥,我累了,想回房歇息。」
「去吧。」寧齊戎也沒阻止,讓劉孋送寧傾雪回房。
「小姐,你怎麼不跟少爺說,你壓根沒邀那位李公子賞花,更別提去什麼桂露山莊了?」一與寧傾雪回房,劉孋忍不住開口。
寧傾雪垂下頭,長長的睫毛輕顫了顫,語氣滿滿無奈,「因為你家小姐我沒有用。」
劉孋聞言可不依了,「小姐只是比較畏懼生人,不擅長拒絕罷了!李公子肯定看中了這點,所以佔小姐便宜,這家伙果然心思不正!」
寧傾雪輕揉著發脹的太陽穴,「他是為了拉攏兄長。」
劉孋壓根不相信,自家小姐實在太過單純了,「不過小姐你別怕,明日有少爺和奴婢在,不會讓小姐受委屈的。」
寧傾雪不怕受委屈,只是對事情發展不如預期感到無奈。
第五章 酒後吐真言(1)
寧傾雪從夢中驚醒,猛然從床上坐起身,汗珠冒出她的前額,心跳急促,情緒激蕩不已。
夢里是大雪紛飛的正月,她得知爹戰死沙場,娘親下落不明已近半年,她看似平靜,但實際內心早已崩潰欲瘋。
當時聖上重病,二皇子逼宮不成,被賜死于天牢之中。
趙焱司清除異己,不過岸年,太子之位漸趨牢固,雖西北尚有不知死活的武陵郡王打著清君側之名頑強抵抗,但已不足為懼。
正月初一,她雖大病初愈,還是第一次以太子妃身分進宮拜年。
她是閑王妃時便與宮中貴人格格不入,多年無子更是受著明里暗里的嘲諷。她原有孩子的,只是因二皇子生母許後染病,為替閑王在宮中博得好名聲,前去侍疾,卻沒料到因疲累而失了孩子,最終還落了個無法再生養的下場。
閑王從未為此而苛責她半句,她卻因此而更為愧疚,如今再听聞宮中貴人以她無子說閑話,雖早已習慣,但心中依然隱隱刺痛,意外從幾個宮妃口中听聞下落不明的娘親在郡王手中,被拘屈申城,她幾乎無法再維持慣有的平靜。
寧傾雪自是知曉要以大局為重,趙焱司斷不可能為救娘親而放過郡王府上下,宮妃都能知她娘親下落,他自然不會不知情,偏偏他絕口不提,該是防著她失控添亂。
她是太子妃,該有氣度,該有舍有得,太多的應該,未有子嗣對他登上大位極為不利。
首輔大人嫡麼女在宮宴中一曲鳳求凰技驚四座,這才是太子妃該有的樣子……她已經听了太多耳語,漸漸的,連她也這麼以為。
他本與首輔大人的嫡長女有婚約,若不是為得寧九墉之助,他不會娶她為妻,如今雖長女嫁了他人,但不是還有個更耀眼貌美的麼女嗎?
她爹死了,娘親的生死懸在心頭,終于在收到武陵郡王暗中派人送來的密信後,她逃離了太子府,卻不到一個時辰便被捉回。
趙焱司氣沖沖的從宮中回到太子府,一手用力扣住她的手腕,「你是有多愚蠢,明知是陷阱也往下跳。」
她臉色蒼白,眼色幽暗,已經累得不想再多做解釋,「你抓得了我一次,未必抓得了第二次。」
「你說什麼?」
她抿著嘴,沒有回答。
「寧傾雪!」趙焱司的表情嚴厲,「你可知你爹便是因為你娘親下落不明,讓他亂了方寸,才會在戰場失手,所以你別在這個時候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