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福妻(上) 第15頁

她直勾勾看他,他比她見過的任何時候都憤怒,奇異的是她卻找不到過往的一絲懼意,「不一樣!」

他皺眉。

「我爹與我娘,跟你、我不同。」她的笑容帶著自嘲,她的安危並不足以令他失措,他能走到今日,兒女情長在他眼中不過只是可笑的存在,「或許這輩子你都不會明白。」

憤怒使他握上拳頭,但他寧願傷了自己也不會傷害她,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試圖控制自己的怒火。

她頭一低,轉身欲走,他猛然抓住她的手臂。

她的黑眸如同以往一般專注的看著他,但他明白有些東西已經不同,他的眼中已不再全然是憤怒,混合著熱切與憤怒的用力吻住她的唇。

她被吻得喘不過氣,翻涌的激情來得又急又烈,像是一把火,燃燒了兩人——

寧傾雪醒過來,夢中他的粗暴令她膽怯,心跳快如擂鼓,整個人有些暈眩。

「小姐,你醒了?」

看到劉孋,寧傾雪有些恍惚,一切都不一樣了,劉孋還在身邊,家人也都安然,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顫抖的吸了口氣,久久後才問︰「什麼時辰了?」

「已是卯時。」劉孋擔憂的看著,「小姐可還要再睡會?」

寧傾雪已無睡意的搖搖頭,在劉孋的伺候下更衣,灶房已見炊煙,趙焱司派來的下人勤快伶俐。

因為昨夜的夢,她斂下的眼眸有無數情緒閃動,最終回復平靜。

「小姐,約莫一刻鐘前,少爺派人來說軍營臨時有事,要得空八成得到午時過後,讓小姐先至桂露山莊,他稍後便到。」

若是寧齊戎不得空,寧傾雪便有借口不去。

寧傾雪用完早膳,劉孋收拾好後,便拿著裝著各色絲線的竹籃過來,平時無事寧傾雪就愛打絡子。

寧傾雪只是看了一眼,「收起來,我們到濟世堂去。」

劉孋疑惑,但也沒有遲疑,收好東西之後便尾隨寧傾雪去了濟世堂。

如今天色尚早,濟世堂還未開門,只有幾個伙計在打掃,幾個人看到寧傾雪立刻恭敬的行禮。

正拿著醫案在看的林大夫察覺了動靜,抬頭一笑,「福寶。」

「舅舅。」寧傾雪也揚起嘴,走到林格西面前行了一禮。

林格西的個頭不高,年紀不到半百,頭發卻已花白大半,但人長得精瘦,雙眼有神,長年帶笑的臉讓人頗有好感。

林格西來自湘地,是苗人之後,本是無親無故的孤兒,當年寧傾雪的外曾祖母鄭氏逃難時,見年幼無依的他可憐,便慈悲的帶上他,最後不單收他為義孫,還教他一身醫術,讓他在亂世之中得以溫飽。

在鄭氏死後,林格西听從鄭氏臨終遺言,回湘地尋根,最後安居湘地,娶妻生子,三年前寧齊戎來到屈申城開設醫館時,他得知消息,竟攜家帶眷的前來協助。

林格西是真心的將他們視為一家人,再看到他的笑容,寧傾雪感到很愉悅。

上輩子戰亂再起前,林格西因妻子的娘家出事,帶著一家返回湘地,巧合的躲過中原紛亂,也不知最後舅舅一家如何了?但想到沒听聞消息,她相信他們該是平安才是。

「舅舅,哥哥一大早就去了軍營,醫館里可有我能協助之處?」

林格西的雙眼一亮,寧傾雪願意幫忙,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他還記得祖母說過福寶是習醫的好苗子,只是可惜性子內向、畏懼生人,祖母死後,福寶至屈申城女學就讀,就荒廢了醫術。

「過來。」林格西帶寧傾雪到一個案桌前,「這是齊戎的位置,等會兒我讓人立個屏風在前,不讓太多人瞧著,你就能自在些。若有些小女子或在你能力所及的病患就交給你,若遇困惑,只管開口,我就在一旁。」他指著另一頭的案桌。

寧傾雪感激一笑,「我知道了,謝謝舅舅設想周到。」

林格西輕揮了揮手,讓她無須放在心上,只是好奇的多問了一句,「今日不上女學嗎?」

「我不打算再上女學。」

林格西驚訝,張口欲問原由,但又想著不上女學也好,雖說女子學習琴棋書畫極好,但在他眼中,寧傾雪能行醫助人才是再正確不過的大本大宗。

「不想去就別去,」林格西無條件的支持,「若齊戎有意見,你讓他跟我說。」

寧傾雪並不認為自己的兄長會不願意,在寧齊戎的心中,該是巴不得她與郡王府劃清界線,不上女學指不定還正中他下懷呢,但她還是感激的對林格西點了點頭。

天色已亮,濟世堂的大門拉開,外頭的街市開始熱鬧了起來,寧傾雪的第一個病患是個小娃兒,紅紅的鼻頭掛著鼻涕,咳嗽頻頻,難受得兩眼含淚,她溫柔的安撫,逗得小娃兒露出一抹羞怯的笑。

她交代回去多喝溫熱的水,開了荊防敗毒散,讓劉孋先將藥方送到林格西的案桌上。

林格西看了一眼,知道寧傾雪這是為求謹慎,他飛快的瞄了一眼,開的藥方正確,對她贊賞的點了點頭。

寧傾雪見了,回他一笑,心神大定。

第二個婦人是被夫君給扶進來,產子月余,卻脈沉遲,體弱無力,鎮日昏沉,她拿筆寫下藥方,開了含有當歸、川芎等的佛手散,細心交代返家多休養。

一個上午,寧傾雪又看了幾個月復瀉、受風寒的病患,病癥輕,她也拾起了自信,不自覺中,臉上少了拘謹,多了笑意。

心頭流淌的溫暖,令她意會這樣的日子才是她所想要的生活,這是令她喜愛的事物。

近午時分,濟世堂里的人少了,她低頭寫著醫案,秀氣的字躍然于紙上,想著等哥哥回來之後讓他瞧瞧。

原本在外頭與濟世堂伙讓交談甚歡的劉孋突然閉上了嘴,一溜煙的跑了進來。

寧傾雪察覺她的不尋常,好奇的抬起頭,還沒來得及出聲詢問,就見趙焱司已經走到面前,自在的坐了下來。

他抬起手放在桌面的脈枕上,對她示意似的輕揚下巴。

看他架勢,寧傾雪楞了一下,「你身體不適?」

「夜寐多夢,難以入眠。」

她心中遲疑,但他擺明是來看診,她也不能置之不理,只能伸出手放在他的手腕上。他身上的溫度傳來,她的喉嚨驀地一哽,暗暗的看他一眼,瞧他面無表情,但這脈象……

心跳急促卻面不改色,實打實的「表里不一」,她眨了下眼,收回自己的手,柔聲說道︰「只是肝火亢奮,問題不大。」

她拿起筆寫了藥方,裘子立刻上前,笑眯著一張臉接了過去,拿到外頭給伙計抓藥。

寧傾雪見他紋風不動,出聲提醒,「已經……好了。」

「既然好了,走吧。」

「走?」

「昨日已說好要上桂露山莊。」

「可——」寧傾雪頓了一下,「我哥哥不在。」

「所以?」他反問。

她啞口無言,滿心以為寧齊戎去了軍營,今日之約作罷,沒料到他竟然親自來接。

「去吧!」林格西在旁出了聲。

他已經從裘子口中得知寧傾雪早已說好今日要上桂露山莊,對于趙焱司,他的印象極好,一方面是因為寧齊戎與他相交,平時還不忘給他送上不少湘地的奇花異草,更多則是他曾救過寧傾雪,在林格西這走過大災大難的心中,救命恩人等同再造父母的存在。

「你忙了一早上,也該歇歇。」林格西輕聲催促,「午後濟世堂有舅舅便可,你跟著李公子去桂露山莊轉轉,好好的一個姑娘,可別總是悶在家里。」

寧傾雪並不想跟趙焱司有太多交集,偏偏在林格西熱切的眼神和趙焱司專注的注視下,她只能站起身、默默的走濟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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