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放下卷宗,雙手輕輕按摩著又干又澀的眼楮。
真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這麼喜歡對著一大堆文件看個不停!田蜜的腦海浮現出紀珩拿著文件全神貫注地看著的情景。
只是一個星期沒見他,感覺卻好像已經隔了很久很久似的,仿佛比過去十年的等待還要漫長。希望他那個塞滿工作的腦子里還有一點點她可以立足的空間。
攝影展的工作,她已經拜托曉曉幫忙跟進一下,問題應該不大。但是,她真是很想能夠全程參與其中,畢竟這是她第一個,也許也是唯一一個的攝影展。
她長長嘆了一口氣,把剩下的半杯濃茶全灌下肚子,早就變涼的茶從食道流入胃里,令她精神一振,重拾心情拿起卷宗繼續拼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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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珩緩慢地推開門,迎接他的仍是一室的黑暗。他難掩失望地低垂眼瞼,輕輕地把門關上。
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了!每天他都滿懷希望地把門打開,然後是滿腔失落地把門關上。
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了!一個多星期前,她還天天來報到。無論他的態度有多冷淡,對她如何視而不見,她都毫不介意,臉上總是堆滿了笑意。
那是發自內心的真摯笑容,所以才會那樣甜美,那樣撼動人心,這使他不由產生一種她只要能夠見到他,就會心滿意足的念頭,雖然很白痴,很自戀,但他就是喜歡這種讓他覺得窩心的想法。
他把屋里所有的燈都打開,這是他在這一個星期里養成的習慣,他希望這樣能不讓屋子顯得太冷清。
今天,他沒有立即進書房,反而走到陽台,靠著欄桿,凝望燈火通明卻感覺冷清的室內,不知不覺地回想這一個多星期以來的心情變化。
第一天,當他推開門,發現迎接他的是一室的黑暗,既沒有她響亮的招呼聲,也見不到她嘴邊揚起的微笑時,他發覺自己有那麼一點點的不習慣。但他並未太在意,而是照常走進書房繼續工作。只是他的目光會不時地飄到書櫃的沙發那里,不過很快,他又投入工作中。
第二天,他如常地走入寂靜一片的屋里,但當他的眼楮注視著電腦屏幕,左手在書台習慣性地模索著,想喝口清茶,卻模索了很久也模不到茶杯的時候,他怔了半晌,才想起她不在。
第三天、第四天,他都在辦公室里加班直到凌晨,本想一回去就可以呼呼大睡,什麼都不用想。可當他躺在床上時,卻怎麼也睡不著,腦海不時浮現她的一顰一笑,耳邊回響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那些他當時並未留心去听,卻自動刻錄在他心版的話。
第五天,他有一股想去找她的沖動!這時,他才驚覺,原來自己對她的任何事都一無所知!她的電話號碼,她住在哪里,職業是什麼,他統統一概不知!他嘗試打電話給Sam,畢竟他和她相識在先,應該有聯絡的方法。可是,那小子卻跑去參加什麼民族考察團進了深山,根本就找不到人。
第六天,他把車子開去清洗,工人竟奇跡般地在車的空空隙內找到那條以為早已丟掉不見的手鏈。一定是那天送秀姨時,她坐在車上時掉的。那天,他整晚望著那條失而復得的手鏈,腦袋不受控制地想著當她見到手鏈時的驚喜表情。
第七天,第八天,他什麼都不想做,只想靜靜地等待那個擾亂了他的心湖後卻不知去向的俏皮天使。
今天已經是第九天了,他松了松領帶,解開了領口的頭兩顆紐扣,挪了挪身體,試圖讓自己坐得舒服一些。視線則透過明淨的玻璃定定地注視著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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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越野車剛駛過不遠,唔,大概只有十多米而已,後面就傳來巨響。原來從山上滾下大量混著岩石的泥漿,大家都嚇得流了一身冷汗。要是我們的車子開慢一些的話,一定進不過這場突然而來的泥石流,好驚險吧?」
田蜜一邊小心翼翼地小口小口喂父親喝母親親手煲的魚湯,一邊繪聲繪色地說著她這四年來所發生的故事。
這時,病房的門被輕輕地推開,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田蜜轉過頭來,「哥哥!」是一直都聯系不上的田野,她驚喜地低呼,連忙起來拉他到父親的床邊。
「太好了,你回來就好了,我們還擔心著呢。」
「爸,你有沒有好點?」田野關切地問。
田柏榕見到兒子回來,高興得直點頭,「好多了,只是整天躺在床上,悶!」
「爸爸,別這麼說嘛。你要乖乖听醫生的話,很快就會又像以前那樣健康了。」田蜜在一旁微笑著說。她心里明白,就算父親完全康復,雙腿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健步如飛,要靠拐杖幫助才能行走了。
「有媽媽、妹和我陪著你,又怎麼會悶呢?」田野在一旁附和。
「怎麼不見媽媽?」他四周看看,問道。
「剛才姨媽她們來看爸爸,媽媽和她們先回家了。」田蜜回答說。
兩兄妹一直陪伴父親到探病時間結束才離開。
他們回到家門口,田蜜才吞吞吐吐地說︰「哥,你先進去看看媽媽,她很擔心你。我、我還有些事,要出去一下,就不和你一起進去了。」
「不會是急著去見男朋友吧?」田野望著略顯小女兒態的妹妹,好奇地問道。
「還不算啦。」田蜜粉面緋紅地嬌聲否認,她表現得真的那麼明顯嗎?連一向感覺遲鈍的書呆子哥哥竟然也著出來!
看見妹妹的樣子,田野心里明白了幾分,不過他仍關心地說出自己的顧慮︰「現在已經很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到男生家,有沒有問題?」
「現在是什麼年代了?放心、放心!絕對沒問題。
況且白天我忙,他更忙。只有晚上才能見面而已。」田蜜笑著保證,哎,保守的哥哥。
「那就快去快回。」說著,田野就自動下車,直到她的車子駛遠了,他才走進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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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蜜輕輕打開門,只見屋里燈火通明,她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絲的失望,幾天沒來,這里也沒什麼不同嘛。
也許他還覺得輕松自在多了。
她四周張望了一下,但客廳里並沒有紀珩的身影。
「準是又在書房里工作了。」她一邊關上門一邊暗忖。
她輕手輕腳地走向書房。
書房的門開著,燈也亮著,可不見紀珩。難道在臥室?她模模下巴,走人臥室,連衛生間也瞧過了,仍然不見人影。
到底跑到哪里去?她困惑不解地撓著頭發從臥室走到客廳,腦里掠過各種可能性,卻不曾發現陽台的黑影。
打從她踏進屋的那一秒起,他的視線就緊緊鎖在她的身上,不曾離開。和前兩天相比,他今天的運氣明顯不錯,才等了兩三個鐘頭,獵物就自動送上門,看來守株待兔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這次他絕不會輕易放過她的,唇邊牽起淡淡的微笑,他緩緩站起,像一只蓄勢待發的黑豹般輕步向田蜜走過去。
田蜜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立刻轉過身來。
「紀珩!我還以為你不在呢。」說著,她激動地上前想抱緊他,卻被他用雙手按住她肩膀。
「我們還是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好。」他銳利的雙目盯著她,語氣冷冰冰的,就像放在冰箱很久,現在才拿出來,叫人直打寒顫。
「為什麼?」她死死地瞅著他,委屈地問。她難得忙里偷閑,滿懷期待地來找他,雖然心知不會得到他熱情的擁抱,卻萬萬想不到她得到的是比之前更冷淡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