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珩則站在書房里的窗前,望著黑沉黑沉的夜空出神。
不過,從他的表情可以知道他正為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而煩惱。
他轉身離開窗邊,在書房內臉色凝重地踱步。過了很久,他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像想通了似的走回書桌旁,輕輕拉開靠近他的抽屜,毅然抓起靜躺在文件夾上的銀鏈子,走近窗戶,推開窗門,揚起手。
餅了一會,他泄氣地垂下肩,緩緩打開緊握的右手,泛著銀光的鏈子安然地躺在他的掌心。
嘆氣——
他凝視著鏈子半晌,心里有了最終的決定。
他把鏈子放入褲袋,步伐穩健地走出書房。
一來到客廳,他就見到田蜜正跪在矮幾旁細心打理著綠色植物。
她自然流露的柔美、嫻靜,讓紀珩心中一動,他完美的唇不覺彎起一抹微笑,向她走過去。
他走近了,田蜜才發覺,抬頭向他粲然一笑,捧著正在修剪中的小盆栽,站起身,讓他看看自己的杰作,語帶驕傲地說︰「只是稍微打理一下,這小東西就精神起來了。
紀珩接過小盆栽,用手模了模葉子,點點頭說︰「嗯,葉子女敕女敕的,油亮油亮的,確實生機勃勃。」
他這樣說並不是為了討她歡喜才虛偽地附和,而是發自內心地贊同。
田蜜笑得更燦爛,又拿起一盆仙人球,高興地向他介紹︰「你看,它原本只是我在樓下撿到的,只有拇指頭大小,一個月不到,它就長到比乒乓球還要大些!
她放下生命力旺盛的仙人球,又捧起一盆稍大的,有兩三朵淡粉色的花蕾,似乎是蘭科的植物,獻寶似的說︰「這是我大學畢業時從學校的花王伯伯那里得到的,我們都不知道它的真正名字。因為它是在春節前後開花的,我就叫它‘春蘭’。別看它這樣,其實很好養,這一盆是我上個星期從家里那一大盆里移植出來的,看,現在又生機勃勃了。」
對花花草草興趣不大也沒有研究的紀珩,現在才知道,她平常寶貝的這些並不是什麼名貴稀有的品種。可是平時見她悉心照料的勁兒,根本就想不到這都只是些無名的小花小草。也許在她單純的心靈里,生命不分貴賤,都一樣值得珍惜。
這時,田蜜又拿起一個盆子說︰「別看現在盆里好像什麼都沒有,其實它只是在土壤里睡覺,春天一到,它就破土而出,茁壯成長,並開出深紅色像喇叭一樣的花朵,很美的。」
生怕驚醒土壤里怕冷的小家伙似的,她輕輕地把小花盆放回矮幾,正想拿另一盆為他介紹時,紀珩伸手阻止了她。
再听她說下去,他真的擔心自己好不容易才做的決定又會動搖,還是快快把話說清楚。
田蜜愣了愣,隨即意識到,自己根本就沒有留意他是否樂意听她說這些東西。畢竟現在的紀珩不再是以前那個教她認花識草的紀珩。
她不安地看著他,「對不起,只有我一個人在不停地說,一定很無聊吧。」
「啊,對了,我們繼續玩昨天那個游戲吧。今天我一定不會這麼快就死掉的。」她又熱切地提議。
紀珩見她強作開心的模樣,真的非常後悔剛才打斷了她的興致,他趕緊搖頭,「不,我很有興趣听,只是……」
他沉吟了一下,才說︰「我有件事想告訴你,待我說完我要說的話後,你再來介紹我這些小植物,好嗎?
我還要你教我該怎樣打理他們。」
他溫柔的語氣稍稍撫平了田蜜內心的不安,輕吁了一口氣,她望著他問︰「那你快把要告訴我的事說出來。」
紀珩看著她,緩緩地拿出鏈子,說︰「伸手出來,我有樣東西要還給你。」
田蜜伸出雙掌,滿臉好奇地問︰「是什麼啊?我借過東西給你嗎,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的動作、神態、語氣令紀珩心中一動。此情此景仿佛在什麼地方見過似的。
怔忡之間,他松開了緊握的右手。
鏈子閃著點點銀光,從他的手里流瀉到田蜜的手心里。
田蜜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躺著手心的鏈子,震驚地問︰「這……我的鏈子,我的……我還以為早就不見的鏈子,你是怎麼找到的?」
一條遺失了一個多月的小小的鏈子,竟然奇跡般地再次出現她的面前。更令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同一條鏈子竟然由同一個人送給她兩次,這樣的感覺真的很奇妙。
田蜜的激動之情,紀珩盡收眼里,心里不是滋味地說明︰「我去洗車時,工人在車內發現的。」
「原來掉在車里,難怪當時找不到。失而復得的感覺真的好好哦!」她沒有發覺他的情緒變化,開心地親了親他的臉。
當他想吻她的唇時,卻被她躲開了,這個舉動今他的臉色更沉了。
「幫我戴上它,好嗎?」田蜜把鏈子遞給他,笑著問。
不料。他想都不想就沉著臉說︰「不好!」
田蜜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拒絕自己的請求。
她不覺怔了一下,試探地問︰「怎麼啦?」
他看著她,沒有出聲。
他很不習慣在人前說出內心的感受,于是他選擇了走到落地玻璃窗前,背對著她。
但是,他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外面一片漆黑,落地玻璃就像一面明亮的鏡子,使田蜜能夠非常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在鏈子不見的第六天,我就找到它了,可是,我並沒有在見到你的第一時間還給你。甚至嘗試忘記鏈子在我這里的事實。因為不見鏈子時,你的傷心、你的難過,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它對你很重要,一定是你非常重視的人送給你的。也許是一個——」每次想到這,他就異常煩躁。
他極度不願意說出那幾個字,但,停頓了一下,還是咬咬牙說下去,「你很愛的人送的。所以,我覺得很矛盾,既希望你不要再因鏈子不見而難過,又想你能忘記它,以及送你鏈子的人。
「我掙扎了很久,終于有了決定。我想我還是該把它還給你,它是你的,我沒有權利私自處理它——雖然我曾經想過扔掉它算了,就當我從未見過它。同時,我也要講清楚,鏈子,我現在還給你,可我不希望它再在我的面前出現。」
透過玻璃的反射,田蜜清楚地看見紀珩臉上表現出來的苦惱、不甘以及嫉妒。
田蜜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音。
她走到紀珩身旁,故意長嘆一聲,說︰「你是個大男人,怎能跟一條小小的、無辜的手鏈計較呢?」
她斜眼偷瞄紀珩的反應,只見他黑著臉,燃著火焰的雙眸死死地盯著前方的某一點。
「況且——」她非但沒有滅火的打算,還要在火上加油,「要忘記這麼重要的人和物,真的不容易。我又不是無心無肝的人,哪能說忘就能忘記呢?」
紀珩猛地轉過身,冒火的雙眼仿佛將她周圍的空氣蒸發掉。
她嘴角一彎,水眸里溢滿了笑意,說︰「畢竟這是繼手機、圍巾手套之後,紀珩第三次送給我的禮物,要忘記真的有點可惜。」
紀珩一听,腦袋尚未反應過來,「你……」
「傻瓜!」田蜜撲進他的懷里,說︰「是你賦予這條鏈子新的意義,給了我新的回憶。你根本就不用介懷以前的事情。我一直愛的人都只是你,紀珩!」
「那我豈不是像個傻瓜一樣自尋煩惱了一個月?」
「你的傻氣讓我知道現在的你有多緊張我,多愛我!挺值得的。」
田蜜晃了晃鏈子,打趣地問︰「那你現在願意為我戴上這條手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