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真的變傻了?」她哽咽著道。
頓時熱淚盈眶,本來想找他報的仇,在念到年少時的感情和他這時的境地時頓時煙消雲散。也直至此刻,她方才真正明白欣兒當初的愛恨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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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他離開漁村已經兩天了。這段時間她一直用雙鱗鏡為他療傷。好在他只是失去了記憶並未全傻,還記得十五歲以前的事兒,也能整天找玄銀玲說著孩提時代的趣事,仿佛一夜之間她們又都回到了七年前一樣,叫人不勝感慨。
出了村子,漫無目的地向外走著。也不知道該走到哪里去。就這樣走呀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來到一條小河前。
「我要去娘娘廟,看新塑的菩薩像。」
「好,一起去。」
「別動。」
「又怎麼了?」
「小心水濕了你的鞋。讓我來背你。」
淺淺的河水湛湛浸過水中石板,流水像一片薄薄的冰晶,那晶瑩光滑的鏡面照到一雙小兒女純真爛漫的笑靨。
少年人弓起身子讓少女跳到自己背上,再背起她一連幾次蹦跳,踏著水中石板到了對岸。河水兩旁留下一串歡笑聲。
回味著往事,她再次走到小河邊上。剛想邁步,身後響起一個低沉而溫柔的聲音;「小心水濕了你的鞋。讓我來背你。」
驚訝地回頭看去,他笑嘻嘻地背著手側著頭望向自己,樣子有些討好又有些頑皮。
「讓我來背你過去!」他重復道。不過這句多了幾分哀求的意味。
「好!」她沒有多猶豫。他像當年一樣,弓腰讓她爬到自己背上,跳過小河溝。
要是一輩子都長不大該多好!一輩子長不大就會快樂一輩子,一輩子不長大就會相愛一輩子,一輩子長不大就會被他呵護一輩子——她與他肩並肩地坐在河岸旁想著。
想到這里淚水又濕潤了眼眶。閉上眼楮任憑淚水沖刷心頭的悵惘。眼瞼濕濕的,熱熱的,有個柔軟的物體在上面蠕動。
「啊?」她睜開眼一看,秦惜玉正像一只小動物似的用他的舌頭舌忝干她的淚水。
她一抬足將他踹開,喝道︰「該死!」
秦惜玉從地上爬起,只望著她傻笑不止。本想賞他一記耳光,但見他那痴相卻又收回。
餅了一會兒他仍舊痴笑不語。他的長相本頗俊秀,此刻含情脈脈地望著她,叫她不禁心動,面上一紅,啐道︰「傻子。」
「你罵我?」他噘著嘴有些委屈。
想起自己以前的確從未這樣罵過他,但又覺得好笑,所以又學欣兒的樣子罵道︰「你這呆瓜。」暗嘆︰他就算一直這樣傻下去,未嘗不是件好事。
秦惜玉听她又罵,這回反而不氣,叫道︰「你不哭了?你不生我氣了?」
「我什麼時候……」本來想說什麼時候生你的氣了。但一想起她本來不應該生氣還應該殺了他替爹報仇,現在反而與他說笑。百般難說滋味一齊涌上心頭,頓時泄氣。
「你又不會笑了嗎?小玲子。」他爬到她身邊與她對坐,「那麼,我來給你講個笑話。」
他清了清嗓子道︰「從前,有個酒鬼,他做夢夢到一壺好酒,生火想把它溫熱再飲。可是,沒等溫熱那酒夢就醒了。于是遺憾地道,早曉得就直接飲了這壺酒。」
「哈哈……」剛笑了兩聲,又覺得他話中有話,似乎在暗示什麼,便又遭︰「不好笑。」
秦惜玉賊笑著道︰「這個不好笑,那就再說一個。說是從前有個笨丫頭,最是驕傲自大,老愛不懂裝懂。有一次她見到一塊肥皂,就問︰這是啥?有人答︰這是皂。她翻著白眼兒道︰‘你欺我不懂嗎?皂莢是黑的這皂怎會是白的。’所以別人都說這丫頭不分皂白。」
她听完笑話,「噌」地從地上彈起,張口結舌地指著他。過了半天才喃喃地道︰「我還是上了你的當,我還是上了你的當。」然後揪著自己的頭發尖聲吼道︰「我怎麼會這麼笨!」
「你怎麼了?」他不明所以地問。
「你不必再裝了,我知道你沒有失憶也沒傻。傻的那個——是我。」
「你又怎麼了?」他伸手扯扯她的裙角,在旁邊嘻嘻笑道。
玄銀玲「呀」地怪叫一聲,雙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推倒在地,道︰「就算我蠢,可這回你休想再逃掉了。」
「你……你那晚沒把我淹死,又要來掐死我了。」
他這樣一說,等于承認自己記得那晚從崖上跳下來的事,更證明了玄銀玲的猜測——他是在裝傻。
塵封的往事
原來,他所講那個笨丫頭不是別人正是玄銀玲自己。
記得那年,有一溫州商人到弦月澗做客,曾帶些肥皂給她家,當時秦惜玉也在。她沒見過那東西就吵著要看,結果弄出笑話。後來常被秦惜玉當成笑柄來取笑她自以為是,不懂裝懂。
現在他不只記得這笑話,還又來取笑她不分黑白。
這是個傻了的人該有的行為嗎?她突然想起,那晚上原是他抱著自己跳下湖中,他從來都不做沒把握的事,何況他的水性很好,她自己尚沒出事他又怎麼會有事?所以听了笑話不但不笑,反而生起氣來。
「我把你這……你去死吧!」她完全沒想到他這些天傷勢已經全好,自己哪里還是他的對手?
秦惜玉不知怎樣掙月兌她雙手的鉗制,反而翻身將她點倒在地,然後抱起她的身子,嘻嘻笑道︰「好姐姐,我的笨丫頭。我見你剛才明明心里頭挺高興的。現在為什麼又要生氣了?」
玄銀玲被點了啞穴說不出話來,只將眼楮恨恨地盯住他。如果目光可以殺人,他恐怕已被凌遲了千遍。但他卻不管這麼多,又把食指在她鼻頭上一點,道︰「你老是這樣子稀里糊涂。不過,這次我真的好高興!」看到她眼中的迷惑,他又嘖嘖地嘆道︰「想不到仇恨這玩意兒可以傷人,卻又可以幫人。原來你真的很喜歡我,才會選擇和我同歸于盡。我當時想︰你這樣愛我,我就算真的跌到湖中淹死都願意!」
見她望著自己的眼神中略有幾分不屑與後悔,曉得她心頭一定放不下那些仇恨。但他一向是個自我慣了的人,也不管她的感受。仍舊嬉皮笑臉地想同她親近。再把她摟得緊一點兒,湊向她的臉蛋兒親了一口,道︰「小玲兒呀,小玲兒。你現在雖然這樣恨著我,但是以後你就會愛死我了。」
啊,他在說些什麼?她每次與他單獨在一起,他說的話做的事就比上次更加的肆無忌憚。難道他想……
丙然,他用鼻子在她發際上嗅了一會兒,竟然伸手開始在她腰間模索。急得玄銀玲滿面通紅,心如鹿撞。
可是他卻沒有罷手的意思,模了一會兒又停下,叫聲「怪了!」就把手探到她的胸口,動手要去扯她的衣襟。
天啊,他真的什麼事都干得出來!眼看就要受他侮辱,真不如死掉算了。一著急,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地掉下來。
秦惜玉只扯了一下就看她淚水漣漣的模樣兒,馬上曉得她的心思,反而有心逗弄,伸手拍拍她的臉頰道︰「你平時老是在我面前端著姐姐的架子,這回看你可還有臉?
「你這畜牲,還不住手?」一人跳出來怒吼道。
「娘?」他剛叫了一聲,就被那人拉起身來狠狠地抽了一記耳光。真是倒霉!還沒怎麼著就立即吃了這個大耳刮子。
原來是位紫衫白裙的婦人,相貌竟然和玄銀玲長得有九分相似,只是年紀大了點兒,樣子也凶了些。
「娘,你怎麼……」他惶然地捂著痛處,「你老人家怎麼會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