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都不能阻擋她們對異域的好奇,一路上,妮雅和達娃輪番將腦袋伸出車窗外,打量著這有別于島上的熱鬧景色。
好不容易快到郝家宅子了,這車又出了毛病,也難怪,快馬加鞭地跑了好幾天,這個車子先不說,就是拉車的馬兒也吃不消了。
她們就又歇到了一個鋪子里,達娃牽著妮雅在鋪子里閑晃。
男人們去幫著修理馬車,她們則坐在一家讓旅人歇腳的茶店里,一人面前一杯冒著熱氣的茶。達娃對那些澀澀的茶水並不感興趣,在四周好奇地打探。
這時候,一陣洪亮的吆喝聲從遠處傳來︰「冰糖葫蘆,好吃的冰糖葫蘆,冰糖葫蘆的賣呦……」
那吆喝聲帶著獨特的韻味,厚實的聲音,悠遠又引人注目。
妮雅禁不住轉頭去看,遠遠的,走過來一個戴著瓜皮帽的老頭,花白的胡須,手上舉著一個木柄的,上面有稻草扎成的,像是島上的菠蘿形狀的東西。那上面還橫著插了許多紅紅的、亮晶晶的東西。他這麼一吆喝,不少在周圍玩耍的小孩子都圍了上去。一時之間,茶店周圍也熱鬧了不少。
妮雅很是好奇,咬著唇,猶豫著要不要跑過去看。
達娃可是不管這許多,跳下凳子就跑。
妮雅忙不迭地站起身追過去,附近都是些這里的小孩子,達娃听不懂漢語,她怕她受欺負了。
跑近了,她才發現,那老頭的稻草墩子上,插的是一串一串的,由紅色的果子穿成的東西,上面還裹著一層晶晶亮亮的東西,妮雅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不過看起來,似乎很誘人。
「妮雅,那個是什麼?」達娃低聲問她,眼巴巴地盯著那成串的東西看。
「我也個知道!」
「你去問問嘛……是不是吃的啊?亮晶晶的,那麼紅,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妮雅猶豫了一下,那個老頭笑呵呵的,看起來很和善,她這才鼓起勇氣問道︰「請問,您這賣的是什麼啊?」
「呵呵……」老人未語先笑,「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點了點頭,許是听出她跟達娃不是用漢語說話吧,妮雅暗自想道。
「呵呵……這就難怪了!老頭子咱賣的這可是咱京城的特產,冰糖葫蘆。看到沒有,這大粒的,湛紅湛紅的山楂,甜中帶酸,去籽,竹簽穿成串,把上好的冰糖熬成漿,熱著火,用這山楂串在鍋里滾上一圈,趁熱在案板上「啪」地那麼一甩,就成了!酸甜可口,開胃健脾。好吃著呢!」
是應該好吃吧!扁听著,妮雅就想要流口水了。
「他說什麼?說什麼?是不是好吃的?」達娃見老頭說了一堆,著急地拽妮雅的衣角。
「是吃的!叫冰糖葫蘆!」
「真的呀?看上去,好像很好吃?是什麼味道的,你問了沒有?」達娃的眼珠子都快掉進那幾顆紅艷艷的果子里去了!
「酸甜可口的!」
「我想吃!」
說著,竟然就要上手去抓。
「別胡鬧了!」妮雅趕緊抓住她,「人家這是要賣錢的,咱身上沒錢!」
「我不管,我就要吃!」達娃在島上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在他們族里,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她家的果園子,她的父親是族里極有威望的人,達娃在族里,幾乎是看上什麼就拿,想吃什麼就要來吃,所以,在她的腦子里,根本沒什麼買賣的概念,只要是她想要的,她就要拿到了。
「姑娘啊,不是老頭子瞎吹,」老人看出她們眼里的垂涎,笑呵呵地夸起自己來,「咱這冰糖葫蘆可是家傳的手藝,你到這附近去問問,咱白老頭這手手藝可是人人都夸好的!您再瞧瞧咱這東西,這大粒的山楂,可是正宗的山東冒山來的,您只要嘗上這一口,咱保證您吃了還想吃!」
「這……」妮雅笑了笑,有些尷尬地說道,「真對不起,咱知道您這是好東西,可……咱身上沒錢!」
老人听了,也不惱,還是笑呵呵地說︰「姑娘,沒關系!其實說來,您這遠道而來的,咱這做主人的,送您一串嘗嘗鮮也不為過,只是,咱這是小本買賣,現在這年是不好,咱這實在也是難啊……」
「不、不、不……您千萬別這麼說……」這樣說的,讓她都不好意思起來。
「你跟他說什麼,快跟他說咱要一串,一會兒,讓他們送銀子過來不就完了!」
「不行!這里不是島上,人家都不認識咱們,怎麼信得過!」
「有什麼信得過,信個過的!」達娃噘起嘴,臉上的表情不以為然,「要不,我把我這個鐲子給了他,這還不行?」
說著,就動于從自己胳膊上,把那黃金鑄的鐲子往下擼。
妮雅趕緊抓住她,不讓她把身上那些亮晃晃的貴重首飾露出來。島上女孩子的習慣,但凡有重大的集會,都要穿金戴銀,把自己家里最美的首飾都戴出來,這不但是表示重視,也是一種家族地位的顯示,父兄們有能力把自己的寶貝打扮得漂亮。但像達娃這樣有錢人家的小姐,一年四季,身上的首飾,永遠都是惹人注目的。但在這,她們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妮雅怕,怕這些金子招來什麼窺視的目光。
「干什麼!」達娃不依地叫道
「你又發什麼脾氣?」一掌拍上達娃的頭。
正當妮雅為難的時候,剛巧瓦倫過來,解了她的圍。
達娃開始跟自己的哥哥抱怨撒嬌,妮雅笑了笑,對賣東西的老人點了點頭,便走回來了茶店,瓦倫自然有一套辦法制得付達娃,她也不用擔心了。
她一個人坐回位子,捧著茶杯,看著達娃和瓦倫兄妹,笑笑鬧鬧地爭吵著,達娃苦著小臉說著什麼、瓦倫則一臉的嚴厲。
吵吵鬧鬧,最終,瓦倫抵不過達娃的纏人,掏出銀子給她買下一串那冰糖葫蘆。
達娃拿著那串戰利品,笑得裂開了嘴。
妮雅看著她笑,她也笑了出來。那笑里,還有著淡淡的羨慕和落寞。
有個人把你放在手心里寵著,真是幸福!
妮雅的落寞,有個人看在眼里,看懂了,心疼了,但他自己仍懵懂不知。
☆☆☆
餅了晚膳的時間,車子修得似乎還不見起色,她們就找了附近的住店安頓了下來。
妮雅和達娃在床上坐著閑聊,準備要熄燈安寢了,一陣沉穩的敲門聲,又把妮雅從床上敲了下來。
她打開木格子門,就著橘黃色的燈火,看到來人俊朗的面容。
「郝爺,有事?」她低聲問道。
「睡下了嗎?」郝睿笑著,看她伸到門外的小腦袋,門只開了一條縫.把腦袋露出來,樣子很是可愛。
「還沒呢,您……」
「那就出來一下,進去加件衣服,我就在這等著!」說著,退了一步,把門讓出來,靠在走廊的木稜上。
燭火有些昏暗,照在他身上,整個人,看不真切。
妮雅沒多想,慌忙進去,胡亂抓了件衣服套上。
「誰啊?」達娃躺在床上,已經是半睡半醒了。
「沒事,你睡你的,我走不遠,馬上就回來!」
妮雅安撫了一句,便又推開門,怕是出了什麼事情,張口就問︰「郝爺,出事了?」
郝睿笑了笑,興許是家星的事總要她擔著心,他總覺得這孩子心太重,什麼事都放進心里,又倔強得很,一般人看來,似乎是老氣橫秋了,但在他,卻能體會她的心境。吃過苦的孩子,就算是過上了優越的生活,也還是會擔心,總覺得這好、會隨時消失掉似的,做什麼都要小心翼翼的。如同他這般,就算今天成了郝府的大總管,但只要他在郝府一天,這日子,就永遠要小心謹慎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