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歸 第15頁

「別擔心,沒事的!就算是有事,還有我們這麼多大個給你擔著呢!」郝睿開著玩笑,要她放心,「剛剛把車子的事情安頓好了,明天就可以繼續上路了,看天還不太晚,順便把這個拿過來給你!」

他像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拿出串亮晶晶、紅艷艷的冰糖葫蘆。

「剛剛找到賣這玩藝的老伯,人家今天的東西都賣完了,看咱心誠,又開鍋子熬糖,給咱做了一支。剛剛還有些熱乎呢,一等著涼下來,就給你拿過來了!」

說實話,吃了不少次冰糖葫蘆,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東西是怎麼做出來的,實在也是有意思得很,那老伯的手藝嫻熟,只那麼幾下子,就好了。但他明白看著容易,做起來難,就光說那熬糖的火候,火小了,藏著小粒不化,牙磣。火大了,糖焦了,就出不來這漂亮的琥珀色了。別看這小小的零嘴,學問也大了去了。

這真是套了句老話︰「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狀元啊!」

「這是……」妮雅看著,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這是要給咱?」

「傻丫頭,」郝睿一听就樂了,「這不是給你的,咱舉著來干什麼?」

「你怎麼知道……」妮雅的話說不下去了,心里暖烘烘的,沖得眼眶直發紅,眼看著,這淚珠子就要往下掉。

「干啥這是?咱這是想討你開心的,怎麼反而惹得淚珠子要掉下來?」郝睿半開玩笑地說道。

下午那會兒,遠遠地看著她一個人坐在茶店里,捧著杯子,眼巴巴地盯著瓦倫、達娃兄妹看,那對兄妹說說笑笑地圍著賣冰糖葫蘆的老人。他遠遠地看著,竟然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那絕不是一串冰糖葫蘆的事兒,他懂她的落寞,懂她心里的羨慕。雙親都過世了,不論是在那小島上,還是在這里,都變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一個姑娘家,日後的生活怎麼過,誰心里有個底?

那種一個人的無助,那種渴強關懷的心情,他理解得深切。沒進郝府之前,日日夜夜他都獨自忍受著這種煎熬。就算是如今,忙忙叨叨地過日子,入了夜,還是有寂寞襲上心頭。他懂,他都懂,所以,才會心疼得難受。

那時他月兌不開身,等安頓好車子,那賣東西的老伯又不見了蹤影,好個容易打探到家里,他貿貿然地闖進去,人家一家人正在吃飯。本是十分失禮的事兒,好在純樸的手藝人沒那麼多講究,看他找上了門,覺得是對他手藝的認同,還覺得自己是受了抬舉,樂呵呵地扔下碗筷,開鍋特意給他做了一根。

「哪……快拿著吃吧!老伯伯特意做來給你吃的,別辜負了人家的心意!」他把東西塞進她手里。

「這……這……」妮雅看著手里那誘人的冰糖葫蘆,眼淚一陣一陣的,忍不住想往下掉。

她並不是非想吃這東西的,達娃下午也給她嘗了一粒。她只是,只是……羨慕達娃有親人,有人疼著,有人撒嬌。而她,現如今,沒有了。

她不曾想到過,除了她死去的爹娘,還會有人這麼想著她,惦著她,懂她心里想的。竟然為了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吃食,特意買來給她。

這哪里是老伯的心意,分明就是他的,他的心意……

「快吃,快吃!」他輕聲催促,眉眼上,都是笑。

她都記在心里,從這一刻起,她把他的一切,都牢牢記在心里。

「郝爺!」她低低地喚了聲,「謝謝!」

郝睿只是笑,什麼也沒說,他懂這姑娘的性子,柔弱中帶著倔強,有些話,她說不出扣,他懂,他也是一樣,有些話,不好意思點破,但只要心意相通,那便足夠了。

她把冰糖葫蘆咬在嘴里,冰涼涼的甜意,和淡淡的酸澀,在嘴里慢慢化開,似乎比下午吃到的要美味上千萬倍。她自己偷偷地想,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他見她笑了,也笑了出來。似乎,嘴巴里也嘗到了那冰糖葫蘆的滋味,甜滋滋的。

情意,就由這冰糖葫蘆的滋味,在心里扎了根。

第六章

「咱們等在這兒是做什麼,為啥不能進去?」達娃坐在雕花長廊的凳子上,等了一刻多鐘,已經開始不耐煩了,在島上的時候,歷來是隨從候著她,哪曾等過別人,「討厭死了!」

「得了你,別這麼大聲嚷嚷,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瓦倫低聲斥責她,在這麼一座宏偉的大宅子里,不由得便讓人心生敬畏。

「怎麼了,怎麼了?」達娃嬌縱地猛端用大片石板鋪成的地面,「還要等多久啊!有什麼了不起的,敢讓咱們等這麼久,回去算了!」

「早就說不該帶你來!」瓦倫毫不客氣地用力敲妹妹的頭,「這是能由著你任性發脾氣的地方嗎?」

「哼!」達娃撇開頭,「咱可不求他們的,憑什麼要低聲下氣地在這候著等人招呼?」

「你……」

瓦倫的手又要拍下去,達娃的脾氣上來了,仰著頭瞪著眼,不服地和哥哥倔著。

「算了!」妮雅攔下瓦倫的手,強迫自己鎮定,她其實要比這兩兄妹緊張得多,從剛剛一進郝家的門,這一眼怎麼也望不到頭的大宅子,成排的高大樹木,有山有水的園藝,還有看著就讓人不敢隨便撒野的雕花長廊,厚重結實的木制結構,房頂傷也是金光閃閃,這就是她娘曾經住餅的地方,她曾不止一次地听她娘提起過這里,她敬仰的老爺子、老太太、郝大爺,從走進這里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中便充滿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就像是嫁出去的閨女回家省親一般。

「再等一下吧,這郝家也是有權勢的人家,難免規矩多些,」她對著達娃安撫道,「況且,咱們這趟來不是來找買賣做的嘛,到底是客,哪有主隨客便的道理?」

「看看妮雅,再看看你!」瓦倫指指妹妹的頭,「也不知道是誰把你給慣成這樣?看以後哪個敢娶你回家!」

「切……咱看上的,哪個敢……」

「擾了您的興致了。」達娃的話被一個穿長衫的中年人打斷,此人中等身材,微躬著身子,有禮又帶些疏離地說著話,「大爺在里面候著各位了!」

「嗯……謝謝您了!」妮雅對他福了福身子,她娘教過她,這里只有她听得懂漢語,所以只有靠她一個人了,「麻煩您帶路路吧!」

那人多看了她兩眼,然後轉身引著他們向里走。

這房子真是大得嚇人,妮雅覺得自己走了好久,見了許多雕著美麗圖案的門,拐了無數的彎,搞得她都昏了頭,這才停了下來。

那人推開門,作了個請的手勢,「您們這邊請吧!」

「謝謝!」妮雅再一次對他道謝,到了這陌生的地方,干什麼都怕錯,多說幾句謝總是對的。

「怎麼樣?」瓦倫見她們又多說了幾句,忙問道。

「他讓咱們進去!」

「行,咱走吧!」瓦倫對妮雅點點頭。又不放心地囑咐妹妹道,「進去以後,閉嘴,不許多問,也不許多話,听到沒有?」

達娃雖然很不以為然,但見兄長臉色嚴肅,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她們跨過門檻往里走,入眼的便是各種見都沒有見過的擺設,巨大的花瓶,漂亮的雙面刺繡屏風,還有的,就是連叫都叫不出口的稀罕玩意了。

再往里,候著他們的是郝睿,見到他們,笑著上前領路。

走進堂里,屋子又大又亮堂,幾把椅子上都坐了人,正中間的是一位五十出頭的男人,一張國字臉,眉眼透著威嚴,一直盯著他們瞧,另外一位坐在旁邊的老太太,大概有七八十歲了,看起來慈眉善目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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