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超支 第13頁

進來,每每這樣望著他的背影,她心中總會涌現一股難以抑制的悸動——能夠認識他……或許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第6章

「沉睡實驗劇團」的「謀殺事件」應邀至各縣市巡回演出,獲得熱烈回響,倪安琪多了不少戲迷,生活依舊精彩忙碌,忙到沒時間找房子,拖著拖著,轉眼間在「傳閣」已經住了三、四個月,而羅秉夫也早習慣屋里多了一個「不定時鬧鐘」。

傍晚,倪安琪與團員從屏東搭專車回台北,這是「謀殺事件」國內公演的最後一場,一行人七手八腳地將道具、布幕全整理好收入劇團倉庫,大冷天的,冒了一身汗。

整理完後,大伙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倪安琪沒和團員出去吃飯,招來計程車,急著回家,想拉羅秉夫出去吃大餐慶祝。

她好想念他。

不在台北的日子,這樣的思念經常不經意地從心底浮出︰猜想他一個人晚餐吃什麼,猜想他打烊後听哪一張唱片,猜想她不在家的時候,睡覺時他是否還是習慣亮著燈,半掩著門。

她想念他泡的花茶,想念他臉上對她無可奈何的笑意,想念他身上清爽的氣息,想念纏在他身旁叨叨絮絮著日常瑣事,他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但總是耐心地听到最後,忍著哈欠……

離開他身旁,他在她心中的重量才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容貌,他一舉一動像已深刻在腦子里,只要輕輕閉上眼,他便在眼前。

「姚姐我回來嘍!」倪安琪進到「傳閣」,笑眯眯地沖往櫃台,除了一身行李,手腕上還掛著大包小包的塑膠袋。「這是萬巒豬腳,這包是櫻花蝦,還有一瓶黑麻油,這罐是旗魚松,讓你帶回去給老公孩子吃。」

「你去演出還是去觀光啊?」姚怡慧望著倪安琪裝了滿滿一袋的「伴手禮」,莞爾一笑。

「最後一場嘛,團長索性叫司機載我們游屏東,這陣子真的太累,一放松整團都瘋了,加上平常沒什麼機會去屏東,一下車就瘋狂采買,吵到差點把人家店面招牌都拆了,真的比較像觀光團,哈哈!」回想起一群人在南台灣的夸張行徑,倪安琪笑到合不攏嘴。

「那就謝謝嘍!」姚怡慧沒有多推辭,笑著收下。

「謝企什麼,我平常給你添的麻煩還少嗎?你什麼時候听我跟你說過謝謝的。」

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和姚怡慧愈來愈親,親得像姐妹般,無話不談。「對了,老頭子呢?」

倪安琪往後面工作室探頭,沒見到羅秉夫。

自從她听羅秉夫說小時候被他爺爺逼著念四書五經和練書法的事,加上這一屋子滿滿的骨董和他那不動如山的性格,她就不叫羅秉夫「老板」而改叫「老頭子」。

沒見過像他這樣年紀的人有這種「超齒生活」,就跟退休的老爺爺差不多。

「在二樓,許小姐來找他。」姚怡慧擠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表情。

姚怡慧只知道這位「許小姐」大約一、兩個月就會來找羅秉夫一次,但不清楚他們的關系,不過倪安琪知道她是雪兒的姐姐,她們見過。

那次整理儲藏室,翻出了許多舊照片,當中也有羅秉夫與雪兒的甜蜜合照,在她幾天不屈不撓的追問下,才了解羅秉夫曾有過婚約。

當時,羅秉夫還有半年兵役才退伍,但雪兒的心髒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不曉得何時會發作,不曉得這次分離,下一次還能不能再見,他向她求婚,約定好等他一退伍就結婚。但是,雪兒的手術失敗了,羅秉夫甚至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听完他們的故事,倪安琪躲在房間里哭了一整晚——彼此深愛的兩個人,天人永隔,還有什麼比這更教人心碎的事?

棒天,倪安琪對著浴室鏡子里的自己,決定要好好照顧羅秉夫,守護這個痴心的男人,盡避她清楚他的心里除了雪兒,再也不會裝進另一個女人……

「那我上去跟她打聲招呼。」倪安琪背起她的沉重行囊,跳著上樓。

她一出現,坐在沙發上的羅秉夫和許冰瑩同時轉頭看她。

「哈嘍!我回來嘍!」倪安琪朝他們咧開嘴笑,將伴手禮一股腦兒地全擱到桌上。「冰瑩,你來得正好,我買了一堆屏東特產回來,你順道帶些回去給伯父、伯母。」

「不用客氣了……」許冰瑩淡淡地回道。

許冰瑩就習慣倪安琪用如此熱絡的口吻說話,雖然她們見過面。听羅秉夫說她只是暫時借住在這里,等找到房子就搬出去,沒想到這次來她還在。

倪安琪跟她不熟,更不認識她父母,那口氣仿佛……許冰瑩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不舒服。

「你買這麼多,吃得完嗎?」羅秉夫啞然失笑。「你啊,就是貪心。」

「我哪有貪心,這是買來送你、送同事還有家人的,我還擔心不夠咧!」倪安琪嘟嘟回說。「你看我提到手臂都一條一條紅紅的,還不快說謝謝。」

「你們劇團都沒男人了?」羅秉夫心疼地看著她手腕上的紅腫。

「他們自己買得比我還夸張,我們這一團簡像秋風掃落葉,進到哪間店,那間店就幾乎被搬空了。」

「那我先回去了……」許冰瑩訕訕地起身,向羅秉夫告辭。

「不吃個飯再回去嗎?」羅秉夫客氣問道。

「對啊,對啊,我們一起出去吃個飯嘛!」倪安琪也熱情地附和,她想認識許冰瑩主,也想多听些關于雪兒的事。

「不了,我母親還在家里等我,我習慣在家吃飯。」許冰瑩地向羅秉夫。「有時間到家里坐坐,我母親常常念起你,雖然……」她斂下眼眸,隔了幾秒才又抬起頭。「她還是把你當自己兒子看待……」

「我知道……有時間我會去的。」羅秉夫勉強地牽動嘴角。

「再見。」許冰瑩禮貌性地朝倪安琪點了個頭,轉身離去。

倪安琪的好心情因許冰瑩與羅秉夫之間那不需言語、卻濃得化不開的哀傷而跌落。

不自覺地,她輕嘆口氣。

「嘆什麼氣,剛剛不是還活蹦亂跳?」羅秉夫敲她腦袋。

「因為……感覺你心情不好,你心情不好我就心情不好,然後就沒心情出去吃飯慶祝了……」

「我沒有心情不好。」雪兒的事已經過去八年了,再多的悲傷也會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撫平。

想念一個人,惦記著一個人,不是非和愁雲慘霧過日子。

「真的?」她張大眼觀察她,仿佛不相信。

「真、的。」他沒好氣地應了聲。「就算我心情不好,你又為什麼跟著心情不好?」

「廢話,人家關心你啊!」她覺得他問了一個連豬都知道答案的笨問題。

「多謝關心。」他看她一眼,對她這句話背後的語意不免覺得心驚。

心驚是他瞬間閃過的欣喜,接著下一秒又對這份欣喜產生罪惡感。

倪安琪跟誰都親、對誰都黏膩的個性他是知道的,但一直以來,他謹守該有分寸,除了朋友間的關心並無其他想法,所以盡避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一直相處愉快且輕松自在。突然間,她一句話讓他感覺到某些東西似乎已悄悄地轉變了。

這感覺像道警鈴,驚駭住他。

這轉變,由誰而起,何時發生的?

「喂,老頭子,我們去吃回轉壽司好不好?我一直想試試那種把空盤子堆到比頭還高的豪邁吃法,今天領薪水,我請客!」她沒察覺到他神色的轉變。

「什麼?」他回過神,看著她因期待而嫣然的臉龐,一顆心不覺躁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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