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雅拄著下巴靜靜地想,抽絲剝繭地分析單龍一當時的動機和用意。
如果將她以為的冷血抽掉,換成用心良苦,那一晚他們所有的對話,整個狀況都不同了。
是她在他那麼沉重的心情下又搬出盧克華讓他煩上加煩,是她不懂他的痛苦,故意拿結婚的事逼他表態,在朋友才剛經歷生死關頭後,誰還能靜下心討論這種白目問題。
他的煩躁不是因為回避結婚的事,而是根本沒有心思討論。
這時,她突然想起貝多芬命運乖舛的一生,那時單龍一說過,如果不是感情豐沛的人是沒辦法寫出那樣浪漫、壯闊的音樂的;要是他不懂愛,又怎麼懂得音樂背後那些隱含壓抑的情感?
「豬頭、豬頭啊……」她懊惱地敲敲自己的腦袋。
要不是被汪瑞竹自殺的舉動嚇到了,被自己心頭的疑神疑鬼給錯亂了,怎麼也不該相信他是會說出那種話的人。
包何況,她就在他身邊,誰會在喜歡的女人面前表現得如此差勁,真的惡劣的人才會故意包裝自己,說好听話吧!
突然間,她全懂了。
「笨蛋——」她罵自己也罵單龍一。裝什麼聖人啊!雖然,那些狠話演得真像,真的很有用,連她也騙了,連她也恨他了。
馬雅又躺回沙灘。原本沖動地要立刻飛回台灣,跑去大大地給他一個擁抱,不過想想,不急了。
她得重新整理自己的心情,決定如何面對那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跳出來的結婚念頭,她不想在同樣的問題上打轉,要徹底地準備好了,完全放下了,才去迎接她和單龍一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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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龍一打了三通電話,馬雅都拒听,他想,等她準備好,願意談的時候就會出現了吧!他雖然急著想弄清楚她說的那些話的意思,卻不想逼她。
他一樣白天處理錄音室排定的工作,晚上到「晝夜」,了解汪瑞竹後來的狀況。
杜軍有個女朋友是和汪瑞竹同經紀公司的模特兒,單龍一不方便再對這件事表示關心,只能這樣輾轉從別人那里得到消息。
「沒事了,已經出院,也開始接工作了。」杜軍這麼告訴單龍一。「不過,你的名聲在模特兒界算是臭了。」
「謝謝……」單龍一挑挑眉。「沒關系,我已心有所屬。」
「少在一個剛離婚的男人面前露出那種惡心的表情。」杜軍搥了他一拳。
「其實……也沒這麼順利啦!」單龍—這下才露出淒慘的笑。
「吵架了?」杜軍幸災樂禍地問。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怎麼說,很多事混在一起,她很生氣,說我給不起她想要的……我想了很多天,還是搞不懂……」
「厚,我一秒鐘幾十萬上下的,你能不能講重點?」杜軍見他左繞右轉說不出個所以然,催促著。
「就瑞竹出事的那天……」單龍一只好將那晚兩人的對話轉述給他,也許旁觀者清。
「很簡單,」杜軍听完後,明白地告訴單龍一。「她在向你逼婚。」
「是這樣嗎?」他不明白杜軍是怎麼拼湊出來結論的。
「就是!不然她為什麼要提到那個男人向她求婚?」杜軍將他拉到門外去。
「她向你逼婚,你听不出來,她以為你想始亂終棄,但是其實你是還在擔心瑞竹,對她提到那個男人的事反應太冷淡,于是呢!馬雅就覺得你根本不在乎她,她對你說的那些指控就是她內心的恐懼,然後,愈罵愈相信自己的直覺,認為你就是那樣的一個人,于是,她決定不再投資你這支地雷股。很抱歉,你那套給彼此自由空間,只要有愛就夠了的理論,事實證明是錯的,女人根本覺得不夠。」杜軍一口氣說完。
「你對我真慷慨,剛才損失幾百萬了吧!」單龍一听到頭暈。
「誰叫你是我多年損友,像你這麼損的,很難找了。」
「這句話好像應該是我的心聲。」
「哈哈,彼此彼此……」杜軍大笑,而後語重心長地對單龍一說︰「我告訴你,結婚跟談戀愛其實沒什麼差別,女人天生愛結婚,你跟她結就對了。」
「蛤?」單龍一可不敢苟同杜軍這種不負責任的觀念。
「我有說錯嗎?只是差要不要登記,登記後可能還需要注銷,其他細節都一樣。」杜軍經驗老道地分享。「戀愛時女人對男人的種種要求甚至比結婚後更嚴格︰不能劈腿,要記得所有紀念日,要時時給她驚喜與愛的感覺,吃飯你要付錢,禮物什麼的當然免不了,結婚後女人反而比較會幫你省錢,你告訴我,哪里不一樣?」
單龍一一臉愕然,原來這個人是這樣比較的。
「你很喜歡馬雅?」杜軍見他無法融會貫通,換個循循善誘的方式。
「嗯。」
「跟她在一起很開心,不管做什麼事,只要有她陪伴就覺得興致特別好?」
「沒錯。」
「很好,現在我假設一個狀況,如果她現在要嫁人了,你有什麼感覺?請認真地思考後再作答。真的嫁人嘍!睡在別的男人身邊,一個很帥但是個大醋桶的男人,以後你不能再見她,不能跟她說任何話,這個人就從你生命中消失了。走過你們一起吃過飯的餐廳你會想起她,听到你們一起听的音樂你會想起她,看到一只恐龍你會想起她,開心卻沒人分享的時候你會想起她,但是,來不及了,你只能從記憶中回想你們相處的片段。」
單龍一听完,立刻很厭惡這個爛假設。
「還有喔!二十年之後,你從一個黃金單身漢變成一個老頭子,雖然還是一個帥老頭子,還是有女人喜歡你,但是,你突然明白一件事——原來,這輩子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馬雅這樣可人貼心的女人;我跟你保證,馬雅到五十歲身材一樣火辣。而你每個交往的女人到最後都會向你逼婚,然後,你會漸漸感覺麻痹、失去抵抗力,開始覺得結婚其實就是那麼一回事,也沒什麼可怕的,只是你會後悔,早知道有一天一定會被逼進禮堂,當年為什麼不干跪娶馬雅。」
「喂……」單龍一眼前的畫面愈來愈悲慘。
「你知道嗎?」杜軍表情突然認真起來。
「知道什麼?」單龍一現在覺得胸口很悶。
「雖然我的每一段婚姻都很短暫,不過,結婚的當下我是真的很愛很愛那些女人的,愛到完全沖昏頭,可是,不沖昏頭的愛情哪叫愛情,這就是女人為什麼會以男人願不願意結婚來定義他的愛是真是假。」杜軍以他親身經驗提供錯誤但自認頗有道理的建議。
「嗯……」他一下子無法消化,也不是那麼容易改變長久以來的觀念。「我想,我需要一些時間好好思考,畢竟,這對我而言是件大事。」
「也對啦!差不多像要你的命。」杜軍拍拍他的肩膀。「需要長時間思考的話,這里跟錄音室那有我頂著,算是回報你之前的幫忙。」
「謝啦!」單龍一微微一笑。
杜軍進到店里後,單龍一再回想一遍,覺得好像正是這個結沒解開,他們後來一直沒再討論過這件事。
他該找馬雅談一談了,也許一時半刻無法產生共識,但是,至少成熟地面對是人就有想法上的差異,撇開這個因素,一切還是很美好的,
就在他打算打電話給馬雅時,範柏青、柳雲雲和一群「宙斯」的員工遠遠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