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時間︰晚上七點二十分
地點;庭園餐廳
一名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悠閑地看著外頭經過的路人,等待約會對象。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
男子勾起嘴角,對于自己所向披靡的魅力很是滿意,只不過隨口問問,那個聲稱不是不交男朋友,而是沒有男人能引起她興趣的女人,居然真的答應他的邀請。
口是心非是女人的毛病,欲擒故縱是女人的手段,以為這樣便能使男人覺得有挑戰陸性,更加珍惜得來不易的感情。
只不過,對相同情節已經遇過不下幾十次的老手而言,只是笑看在眼底,配合著演幾場戲。
技巧是重要的,但是,要用對對象。
叮鈴——
門把上掛著的風鈴,在七點三十分準時響起。
男子看向迎面而來的女子,挑起眉。「妳很準時。」
「掌控時間是我在工作時最基本的要求。」女子道。
男子仔細地打量女子眉目,感覺她並沒有為今晚的約會特別改變裝扮,不覺有些失望。
「吃完飯看電影去?」他試探地問。
「隨便。」她微笑說。
「看看想吃什麼。」男子將服務生擺在桌面的MENU遞給她。見到她的笑容,心中那一點點疑惑便煙消雲散了。
她點完餐,看著他問︰「請我吃飯是想追我?」
「如果妳OK的話,我也OK啊。」他莞爾一笑,很少女孩子會問得這麼直接。
「我OK,可以直接答應你。」
「爽快。」哈哈,進度超快。
「所以,從此刻起,你就是我男朋友了。」她又微笑,朝他伸出右手。
他訕訕地也伸出手握住她的。怎麼感覺像是一場交易?
「你是我的第一個男朋友。」
「我很榮幸。」他心想不妙,她人高馬大的,萬一知道他的女朋友不只她一個,而自己又是她的初戀,難保不會因為缺乏經驗而太沖動,萬一半夜拿刀……
他閉緊眼,打了個寒顫,默念——「好的靈,壞的不靈、好的靈,壞的……」
「吃飯吧!」簡餐很快送來,她拿起刀叉,享用今晚的晚餐。
「好,吃飯……」他一整個覺得怪,這女人的行徑完全超出他的理解範圍。
兩人各懷鬼胎與猜疑,安靜地用餐。
「妳的個性很特別,家里只有妳一個女孩子?」飯吃一半,他突然想知道她是不是還有其它孔武有力的哥哥或爸爸什麼的。
「你不必了解那麼多。」她說。
「呃……為什麼?」這句話,很傷人。
「因為不需要。」
「呵……既然是男女朋友,當然想多認識妳。」他笑得很干,不知怎的,她的答案愈來愈讓他感覺危機四起。
「你的女朋友都是先追到再認識?」她反問,問完低頭繼續吃。
「嗯……這個要怎麼說……」其實再怎麼了解,女人還是永遠認為男人不懂女人,所以了不了解都沒差,只是現在情況特別,他突然想多知道一些她的事。
「不說沒關系,我也不是很認真想知道。」她打斷他的解釋。
「哈、哈,妳真的很特別。」特別到他開始冒汗。
「是嗎?可能你過去認識的女人都太平庸,才會這麼認為吧!」她不以為意,也不覺得這是贊美,反而酸他一句。
「嗯……可能吧……妳說話一向這麼直?」听完她的回答,他開始懷念那些平庸的女人。
沒有男人喜歡女人三句話里就藏一根刺的。
「是一向這麼直。」她拿起紙巾拭拭嘴角。「我吃完了。」
「這麼快?」他才吃不到一半。
「現在,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她坐直身體。
「我在听。」
「我們分手吧!」她平靜地說。
「蛤?」這是今晚,他第幾次忘了關上下巴?
「謝謝你的晚餐,」她拿起大背包,站起身來。「再見嘍!我的前、男、友。」
第一章
農歷春節前的最後一個周末假期,家家戶戶開始大掃除,許多殘舊的大型家具——三層櫃、床板、茶幾、藤椅、台燈,紛紛被抬到一樓的垃圾集中處,等待環保局的車輛來運走。
倪巧伶就站在這堆積如座小丘的垃圾堆前,環臂凝思。
人類真是制造垃圾、消耗地球資源的最大凶手。
大部分的垃圾之所以變成垃圾,那是因為丟棄的人腦子先僵化,缺乏想象與創意,是人沒用,不是這些資源沒有價值。
她是室內設計師,更感興趣的是靠一雙巧手,化腐朽為神奇。
「這里風景不錯?」
「……」一個突兀的男音在她背後響起,說了句自以為幽默的笑話,她默不作聲,繼續想她的事。
她的背影,長發、高挑、窈窕,是很容易被搭訕的那一種,雖然轉過身來的容貌更令人驚艷,但是,那冷得足以讓企鵝感冒的表情,絕對會讓對方從此三思而行。
那男人拎著一大包黑色垃圾袋,經過她身旁,扔進大型垃圾箱中。
轉過身,他主動向她自我介紹。「妳好,我叫蔣拓,昨天才剛搬來,住C棟三樓。」
原本打算繼續漠視對方的倪巧伶,听到他的名字,倏地瞪大眼,不可思議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我看妳在這里站了很久,需要我幫什麼忙嗎?」蔣拓勾起他迷人的性感唇角,一只手隨意地插在口袋里,瀟灑落拓。
即使穿著一身長袖深灰色運動服,那緊繃的肌肉線條,仍教她無法不去注意。
倪巧伶太震驚,震驚到一時忘了回話。
他就是四年前奪去她初吻,然後,轉個身又去調戲另一個女人,讓她恨得牙癢癢,巴不得將他剁碎包成人肉叉燒包的不要臉男人。
「我們見過面?」蔣拓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的臉,努力搜尋記憶庫,這樣的美人,按理,他不該忘記。
「廢話。」她嫌惡地抖了抖臉頰,聲音從鼻子噴出來。
「真的見過?!」他驚訝道,有種搬新家中大獎的竊喜,這麼快就有好韻事。「很抱歉,那一定是很久以前的事。一定是妳變得太美,美得讓我幾乎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他自顧自地花言巧語,沒注意到她眼中射出的寒光,如果換成劍,現在他早已化為一灘血水了。
「我說的廢話,意思是,你不是剛搬來嗎?怎麼可能見過。你白痴啊?」她最受不了這種腦殘的男人,滿腦子風花雪月,說話內容華麗卻空洞,自戀到了極點。
「喔……」蔣拓錯估情勢,尷尬不已。這個女人說話,怎麼這麼嗆?可惜了,長得這麼漂亮。
「你剛說可以幫我的忙?」她靈機一動,換上一張笑臉,溫柔地問。愈是腦殘的男人,愈吃這一套。
「可、可以啊!妳說,要幫什麼忙?」他被她前後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嚇得口吃了,心里暗嘆著——這女人比川劇變臉的速度還快,還驚人。
「這張茶幾和藤椅幫我搬到C棟頂樓,這三層櫃搬到A棟頂樓,這床板就搬到B棟頂樓好了。」
這個小區大樓,一共三棟,各自獨立,A棟是一房一廳的格局、B棟是兩房一廳,C棟則是三房兩廳,每棟八層樓,住戶多是購屋自住的公務員和年輕夫妻,也有不少單身貴族,素質普遍不錯。
「這些……都頂樓?」蔣拓開始覺得這不是一場艷遇,而是災難。
「是啊,你,不行嗎?」她巧笑倩兮,一派天真地問。
「行,怎麼可能不行。」男人最怕女人問他行不行,就算要喝掉一打蠻午,死撐著也得說行。
「那就麻煩你嘍!」倪巧伶說完,從廢棄家具里拿出台燈,朝蔣拓揮揮手,便離開了。
這下,換成蔣拓環著胸,盯著那堆大型家具,開始沉思,要怎麼憑一己之力,搬到各棟頂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