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蔣拓的眼神,倪巧伶知道自己成功地喚醒了他沉睡的記憶,不過,她沒有感到愉悅。
一件人家從來沒放在心上的事,她卻牢記著如此多年,她的報復,真的成功了嗎?
為了出一口氣,讓這個男人成了她的「第一個男友」,現在變成「唯一的男友」,想起來就覺得不是滋味。
當年她太不成熟,也太沖動了。
蔣拓記起了那個吻,在逃生門後的樓梯間。
記起了當時被自己的生理反應嚇到,急于到隔壁那間美容公司找個外表正常一點的女人說說話、調調情。他怎麼可能對一個男人婆有感覺?這實在有損他欣賞女人的品味。
好幾天,他都沒再到施工現場,有事,也等到陸子農回公司再談。
要不是最後一天,陸子農開心地要他去看看完工後的新辦公室,他根本不會再見到那個男人婆,也不會一時窮極無聊,開玩笑約她吃飯。
包沒想到的是她居然一口答應,這使得蔣拓產生一種成就感,一種對自己魅力的優越感,因而沖昏了頭。
原來,這個男人婆答應跟他吃飯,答應做他的女朋友,根本不是因為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而是想讓他嘗嘗「被甩」的滋味……
蔣拓轉頭看向倪巧伶,她竟就是當年那個「男人婆」?!
「你們後來還見過面?」陸子農只感覺兩人之間有些暗潮洶涌,但不清楚什麼事。
「沒有。」倪巧伶很快撇清。「是你剛剛提到蔣先生,我才想起有這麼一個人。」
這說詞明顯前後矛盾,陸子農當然注意到了,但是他沒有多問。
蔣拓還是繼續盯著她瞧,一副終于恍然大悟的表情。「倪小姐變了很多,完全認不出來了。」
「只是頭發留長了,其它的都沒變,所以,還是有人以為我是戴了假發的男人。」她暗諷。
「那個人一定是瞎了。」蔣拓微笑說。
在知道倪巧伶就是四年前那段他急欲抹去的記憶的女主角時,突然間,他沒那麼抗拒了,甚至有種奇妙的感覺,他們的緣分居然那麼早就開始了,而且系得那樣緊。
如此一來,他似乎較能釋懷對她的種種復雜感情了。
「不只瞎,還腦殘。」她補充。蔣拓不跟她斗,她感覺有點怪,瞟了他一眼。
陸子農悶不作聲,他猜想這兩人之間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不過,他不急,如果是好事,那麼他早晚會知道的。
蔣拓沒反駁,只是心情愉悅地瞄她,她則在陸子農看不見的角度狠狠瞪他。
「咦?雪容——」蔣拓余光瞄到門外探頭的紀雪容,他驚訝地喊出聲來,開心地張開雙臂走向前去,將她摟進門。
倪巧伶的目光也跟著移過去,見到一個像洋女圭女圭般美麗嬌小的女人。
在蔣拓眼中,這樣的女人才叫女人吧!
「現在才想到來找我?」蔣拓很久沒見到紀雪容,知道她是來找陸子農的,硬要湊上一腳,顯示一下行情。
「嗯……前陣子工作比較忙。」紀雪容回說。
紀雪容和陸子農之間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糾葛,蔣拓是知情的,也想拉他們一把,只是陸子農不讓他插手。
陸子農介紹倪巧伶和紀雪容認識,紀雪容公司的網頁就是倪巧伶受陸子農所托,連著幾日農歷春節假期趕出來的。
「謝謝,謝謝妳幫我們設計網頁,我們公司的人都好喜歡。」紀雪容向倪巧伶道謝。
「我知道妳一定會喜歡,之前妳公司那個網頁太呆板了,一點創意也沒有,不過,我可不是專門設計網頁的,不用幫我介紹客戶,哈哈。」倪巧伶個性直爽,大方地收下紀雪容的贊美。
「呃……不知道妳在這,沒帶謝禮過來。」紀雪容傻眼,沒見過這種性格的女人。
「欸……謝什麼禮,待會兒請我吃飯就好了。」倪巧伶大刺刺地要紀雪容請吃飯。
「沒問題,等一下我請大家吃飯。」紀雪容當然應允。
「妳這女人……」蔣拓瞄了倪巧伶一眼,嘖了一聲。
「我這女人怎樣?」倪巧伶仰起下巴,不滿地問。
「雪容是子農以前的女朋友,好不容易見面,妳也收斂一點,別嚇到人家了。」他這句話是以一種自己人的口吻說的,他跟倪巧伶,是自己人。
「阿拓……」陸子農低喚了蔣拓一聲,阻止他再提這件事。
「以前的女朋友?」倪巧伶頓了一下,然後開玩笑地說︰「那就是分手嘍?把這麼好的男人拱手讓給我,那妳可損失大了。」倪巧伶就是看不慣蔣拓那一副深怕她會吃了紀雪容的保護姿態,既然人家的前男友在這里,輪得到他跳出來當英雄嗎?
「哪有什麼好的……」陸子農笑。
「至少在我眼中比某人強太多了。」倪巧伶意有所指。似乎覺得蔣拓很礙眼,沒事待在這里當什麼電燈泡。
「你們在交往?」听倪巧伶這麼說,紀雪容月兌口問道。
「還沒,不過我再加把勁,搞不好就變真的了,對不對?」倪巧伶笑著對陸子農說。她當然是喜歡陸子農的,不然,也不會做那麼多年的朋友。
「四年前妳也這麼說,沒見過妳使什麼勁。」陸子農習慣倪巧伶這種隨手拈來的玩笑話,沒有當真。
「那是因為有個人一直擋在中間,」倪巧伶又給蔣拓一個白眼。「不過,接下來,我會開始努力了。」
「成功是需要努力,但努力未必能成功。」蔣拓見她和陸子農如此親近,一時酸味彌漫,吐槽她一句。
她今天是怎麼了,吃了強力藥,拚命散發費洛蒙?就算是很缺男人也不必表現得這麼饑渴,一副恨不得沒人在,好讓她將子農生吞活剝。
以前,他覺得她高傲、目中無人,此時,他卻又看不慣她表現出渴望愛情的積極。
「多謝你的激勵,我這個人,就愛那種成功機率超低的挑戰。」倪巧伶堆起甜美的笑容,打算氣死蔣拓。
「那妳怎麼不來挑戰我?」礙于陸子農的警告,蔣拓沒能明白地告訴倪巧伶,要她死了這條心,陸子農對紀雪容的感情不是她這樣隨便胡攪蠻纏就能破壞得了的。
「你?」倪巧伶轉了轉那雙聰慧的眼眸,似在回想什麼。「有什麼挑戰性嗎?」
「出門吃飯吧……」陸子農想打圓場,不明白才剛剛記起對方是誰,還算陌生的兩人,怎麼會突然杠上了。
「你跟雪容先下去,我來關門。」蔣拓將紀雪容推到陸子農身邊,然後,有如籃球場上的卡位戰,硬是不讓倪巧伶去湊熱鬧。
「你干麼?」倪巧伶待陸子農他們坐進電梯後,立刻撥開橫在面前的那只手。
「我才想問妳在干麼?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妳是誰?」
「好笑了,你以為你是王建民啊?全台灣的人都記得你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
「妳明明記得。」
她的唇嚅動了下卻沒有回答,氣悶地扭過頭去。她不想說謊。
他不認得她,憑什麼要她承認記得他,她寧可自己忘得一干二淨,包括那個吻帶給她的震撼。
「為什麼不說話?」看著她倔強的臉龐,蔣拓的一顆心突然柔軟了起來。
自從在住家大樓門口吻了她之後,他經常無端地想起她,然後陷入一種自我厭惡的狀態中。
不明白只是一個吻,為什麼卻教他牽腸掛肚。
現在,他知道自己和她之間,還多了層關系,還共同擁有一段無人知曉的秘密,突來的親密戚沖破了他的矛盾,再看她,便神經病地感到喜悅了起來。
「你不是要關燈、關門?還愣在這里干麼?」她討厭他這樣看著自己,好像對她多有興趣,明明前一刻還在擔心她欺負紀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