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難拐咧,規則是人訂的,等一下你也可以用同樣規則罰我啊。」因為喜歡所以感覺親近;因為親近,便擁有了耍賴的權利。
霎時間,兩人心中都隱隱感覺有什麼不一樣了,只是夜太美,氣氛太融洽,舍不得分神去細想那微妙的轉變。
「好啦!好啦!」她拗不過他,又好氣又好笑。「我自己吃。」
「乖,接著猜。」他似乎很滿意自己擁有哄她听話的功力。
兩人就這樣又拌嘴、又笑鬧,兩大盤食物居然幾乎要一掃而空。
「不行了,我真的吃不下了。」她舉起縴細的手,在空中擺了擺,然後撫撫鼓起的小骯。「我投降。」
「真的吃不下就別勉強。」他笑咪咪地,黝黑的眼瞳亮晶晶的,像剛完成一項不可能的任務,像意外看見她示弱撒嬌的模樣。
他突來的安靜讓兩人獨處的空間變得異常昧,她從皮包里拿出面紙,抽一張給他,自己也輕拭唇角,好避開他那很容易讓人誤會的熾熱視線。
「鈴……鈴……」嚴羽的手機響起,她看看來電顯示,是戴仁豪,莫名地有些不安。「我接一下電話。」
「嗯。」他微笑。
她一直走到三角鋼琴旁才按下接听鍵。
「你在哪里?怎麼那麼久才接?」戴仁豪口吻有點不耐煩。
「陪我們總經理參加一個設計師的聚會。」她小聲解釋。
「你們總經理不是廢物一個?什麼設計師的聚會,不就吃吃喝喝,繞著女人後面轉,能接到什麼大案子嗎?」他不屑地嘲諷。
「仁豪……他不是廢物,也沒有繞著女人……」她停下反駁,想必他听不進去。
她曾經在他問起她的上司能力如何時,大略地提到姜少成不看內容就批公文以及開會中半途離席的事,沒想到他居然以「廢人」做結論。
戴仁豪對能力不足的人總是帶著幾分輕蔑,這點嚴羽是了解的,以前,她也認為男人就該將事業當作戰場,全力沖刺,但是……
「你最好小心一點,那種公子哥兒最懂得收買女人心,反正,錢能解決一切,女人又偏偏吃這一套。」
「仁豪,你在說什麼?!這只是公事上的應酬,你應該懂的不是嗎?以前我也經常陪我上司出席宴會。」
「以前我可沒有說過什麼,你那個上司我也很欣賞,但是現在這個就免了,你在他身邊學得到東西嗎?」
她嘆了口氣,聲音放軟,不想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爭執。「你在哪里?下班了沒?」
「我在你住的地方,還帶了你最愛吃的藍莓蛋糕,等了半個多小時,算了……我幫你擺在冰箱里。」
「你要走了?不等我嗎?」她急問,他們有半個月沒見面,就連通電話的次數也愈來愈少。
「你可以馬上回來嗎?」他反問。
「這……可能沒辦法……」
「那就對啦!你要我等到什麼時候?改天吧!我再找時間過來。」
嚴羽還來不及接話,戴仁豪已經將電話掛斷了,徒留一片靜默,靜到讓人心悶。
自從上來台北,這些日子,他失約的次數,她等他的時間又何止半小時……
手中握著薄薄的手機,垂下臉,對于男友近來態度的轉變,只能解釋為工作壓力太大,新官上任總是求好心切,他又那麼重視這次的升遷,難免忽略了她的感受……
輕輕地,她又吐了一口氣,轉身回到陽台。
「男朋友打來的喔?」姜少成見她說話聲音那麼小,鬼鬼祟祟地,故意取笑道。
「嗯……」她沒心情笑,只應了聲。
「你真的有男朋友?」
他原本只是開玩笑,听到她有男朋友,突然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而且這感覺來得又快又猛,仿彿硬生生被潑了一盆冷水。
「我在你眼中糟到沒人敢要嗎?」她勉強說句玩笑話,想擺月兌心里那股沮喪的感覺,卻還是被濃濃的無力感包圍。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試探地問︰「你們交往很久了?」
「快四年了,我就是因為他才搬到台北來的。」想到這點,她覺得有些委屈,委屈戴仁豪這樣對她……
「有打算要結婚嗎?」听見她這麼重視她男朋友,更不是滋味了。
「暫時沒有……不過,我們一直有這個默契……」
愈問愈糟,姜少成一下子焦慮起來。
「這年頭不是談了幾年戀愛就一定得走進禮堂,你得問自己,你愛不愛這個男人,能愛多久,信不信任他,他能不能讓你依靠,結婚能不能帶給你幸福?不能這樣順其自然地結婚,一定要有足夠的熱情,懂嗎?」
從來沒想過婚姻這件事的姜少成,情急之下居然也能掰出一堆似是而非,很能唬住人的分析。
其實,他只是一時無法接受,只想說服她別嫁人。
「你干麼這麼激動?」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戀愛這麼多年,他們早已經不再將愛不愛這件事掛在嘴邊,一切只是理所當然,眾望所歸。
但,姜少成提出的這些問題,卻瞬間擊中了她的心窩,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深思過,支撐著這段感情走下去的理由是什麼,與戴仁豪終有一天要走進的「婚姻」對她而言,又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他被問倒了,對呀,他干麼這麼激動?「你結婚後會不會辭職?」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點嫁人,好再換一個順眼一點的秘書?」她突然想起第一天上班他失望的表情。
「怎麼會?我很喜歡你的,你不要那麼早結婚啦!」他很心急,卻不知在急什麼。
「呵……」這句話,任誰听了都會覺得窩心的吧!他這口吻像極了一個佔有欲超強的孩子,仿佛在跟媽媽撒嬌,要媽媽不要疼弟弟,只要疼他就好了。
「我是認真的。」她這個笑,讓他更急,不知如何表達真正的意思。
「結婚後我還是會繼續工作,如果你是擔心這個的話。」
「不是這個問題……」他煩躁了起來,也問自己——那到底是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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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這麼大不知道「煩惱」是什麼的姜少成,回到家不過一個鐘頭時間,已經連續嘆了十幾二十個氣。
打從送嚴羽回家後,他的腦子里就一直轉著她的身影,是不是太早回家,生理時鐘打亂,連荷爾蒙也錯亂了。
躺在KingSize大床上,翻過來又翻過去,試圖從他知道嚴羽有男朋友之後開始變得很糟的情緒中找出蛛絲馬跡。
他無法理解這種郁悶,像是……
嫉妒嗎?
姜少成從來不曾羨慕別人擁有什麼他沒有的,也從來不曾想用自己的財力背景去強取什麼得不到的東西,沒有就算了,他根本不在乎。
可是,現在他卻嫉妒起嚴羽的男朋友,吃味她對男朋友這麼好,想到他們可能結婚,就像……他想不出像什麼,只覺一股怒氣梗在胸口,無從宣泄。
「該不是喜歡上她了吧?」姜少成自問,好像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是喜歡她,但是,好像又不是那種喜歡。
以他過去的經驗,一個女人對不對他的胃口總是在第一眼決定,他喜歡大眼楮、嘴唇豐潤、長頭發、身材姣好,聲音軟軟嗲嗲的,放得開、玩得起的女人,這一型的美女很能挑逗他的。
嚴羽不是。
所以,姜少成根本無法從過去的經驗法則判斷他對嚴羽的感覺究竟是什麼。
「煩、真煩……」他又滾了一圈,對著天花板嘆氣。
唯一確定的是,他不想嚴羽嫁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