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將它們全都收進衣櫃的最底層抽屜,用一件又一件的舊衣物覆蓋它們,那些該埋葬的,該遺忘的,都讓它們留在這間住了二十八年的房間里,未來,她再不要看見了。
第九章
「喏,這個,幫我交給小冰。」莫禮將一個狹長型的絨盒交給梁鏡璇。
「我可以打開來看嗎?」梁鏡璇最愛的就是莫禮設計的飾品,當然想先睹為快。
「隨便。」他走到吧台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飲了一口,然後回到沙發,後頸靠上椅背,仿佛全身力氣盡失。
「哇……」粱鏡璇一打開絨盒就先驚呼一聲,輕輕取出項鏈,正對著客廳天花板垂下水晶吊燈,仔細端詳。「這是……鑽石?!」
懸在她手上的是一條設計簡潔的項鏈,一道婉蜒的白金優美曲線托著純淨無色的美鑽,帶出鑽石的美麗火光,典雅細致,令人贊嘆,令人愛不釋手。
「這是你第一次用鑽石……」梁鏡璇表情復雜地盯著仰望天花板的莫禮。
他一向不屑用那代表什麼狗屁「永恆、不變」的鑽石設計飾品,對他而言,愛情是最怕時間考驗的,人去情滅,留下一顆永留存的鑽石豈不是太諷刺了。
但是,他送給韓映冰的結婚禮物卻破了他一直以來的堅持。
「莫禮,你對小冰……到底是怎樣的感情?」這是她第一次詢問莫禮,因為,她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莫禮這些日子的異樣,不是因為韓映冰離職帶來的不適應,而是——失戀?
天啊!她根本沒辦法將「失戀」這兩個字跟莫禮的形象兜在一起,就好像她無法想象足球明星貝克漢蹲在台灣街頭吃臭豆腐一樣。
「現在還問這個干嘛……做你的宅配送貨去吧!」他不耐煩地趕她。
「喔……」也對,後天,韓映冰就要結婚了,現在,說什麼也太遲了。
梁鏡璇離開莫禮住處,開車前往韓映冰家,路上,心頭一直覺得悶悶的。
她跟莫禮也認識快十年了,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表情。
雖然他平時也算無惡不作了,不知摧殘多少名花珍寶,氣死她多少細胞,但是,那雙隱忍著受傷的眼楮,看得她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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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抵達時,韓映冰已經站在門外等待了。
「梁經理。」笑眯眯地,一副待嫁新娘的幸福模樣。
「小冰——好想你喔!」梁鏡璇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離職了還是可以回公司坐坐,別給我搞什麼嫁人就與世隔絕的事嘿!」
「知道了。」韓映冰吐吐舌頭。「這陣子要忙的事真的太多了,結婚後我一定會回公司看你的。進來坐吧!」
「不了,拿個東西給你而已,待會兒還有事。」
「你還是這麼忙,要注意身體。」
「恩……」梁鏡璇猶豫了下,還是伸手從皮包里拿出那個粉紅色絨盒。「這個,莫禮送你的結婚禮物。」
「喔……謝謝你還特意送來。」韓映冰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但很快便恢復了笑臉。
梁鏡璇全看在眼底。
「小冰……」
「嗯?」韓映冰緊揣著那個絨盒,撐大眼楮,笑看梁鏡璇,淚光卻漸漸溢出眼角。
「沒什麼,我先走了,後天,你的婚禮上見。」梁鏡璇不忍心再待著,她怕自己看見韓映冰的眼淚,會沖動地叫她別結婚了,既然愛莫禮,就留在他身邊吧!
她不知道韓映冰心里怎麼想,或許是因為做了莫禮一年多的助理,太了解他是一個誰也無法掌握的男人,才會忍痛找一個能夠給她安全感的男人嫁了。
不能說她這樣做不對,女人的青春太有限,而自信更會因青春的遠去而逐年磨損,若不能說服自己一個人過也不錯,若不能堅定地習慣一個人的寂寞,那不安會隨著年紀增長,變成一種無力掙月兌的折磨與局促。
望著梁鏡璇的車後燈逐漸縮小,韓映冰轉身進屋,木然地回到自己房間,跌坐在床上。
緩緩打開絨盒,撫著秀氣的鏈子,望著耀眼奪目的美麗鑽石,想象著莫禮在工作室里,打造這件飾品的身影。
她的一顆心像被什麼人狠狠的掐住,痛得難以負荷。
她搗著胸口,困難地吐掉一口氣,再大大地吸一口,梗著,淚水便無法抑制地奔出眼眶。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忘記一個人要花那麼大,那麼大的力氣,而記憶卻可以因為簡單的兩個字便殘忍地將那些努力抹去,漠視她的意願,霸道地佔據她的心靈?!
她伏在枕頭上哭得聲嘶力竭,心碎了一地。
「大姊——你未來的老公來找你嘍!」韓映冰的弟弟在樓下喚她。
「喔——」她應了一聲,心亂地抹去淚痕,將頭發撥到肩前,企圖掩蓋哭過的痕跡,然後心神不寧地下樓去。
她猶豫了、後悔了,她怎能帶著這樣的心情嫁給邱銘仁?這是欺騙……
「映冰……你可以跟我到外面一下嗎?」邱銘仁見她下樓,神情下安地低頭盯著地板。
「好……」她隨未婚夫走到門外。
邱銘仁默默地往前行,走了約五十公尺才停下來,看向巷口的另一方。
一個長發,面貌清秀,素著一張臉的女人從牆邊定出來,怯怯地揪著邱銘仁的衣角。
韓映冰望著那女人,紅腫的眼,表情凝重悲寂,隱隱猜到了什麼。
「映冰,結婚的事……對不起、對不起——」邱銘仁咚地一聲,跪在柏油路上。
瞬間,韓映冰明白了。
她哭了,也笑了。
這是老天給她的懲罰,因為她的三心二意,搖擺不定。
這也是老天給她的另一次機會,看清自己的心,不要當埋在沙堆里的鴕鳥,沒有愛的婚姻,本身就是一種欺騙,自欺也欺人。
星期日,韓映冰結婚的日子。
一早,韓家只能用兵荒馬亂來形容。
「媽——大姊不見了!」韓采霓最早發現韓映冰的留書——
爸、媽,對不起,我不能嫁給銘仁。
銘仁將與他最愛的女人結婚,而我的心里也早已裝著另一個人,幸好,我們都在最後一刻清醒過來。
千萬不要怪銘仁,為他高興,也為我祝福他們。
我不難過,只想到處走走,不要擔心我,過幾天會跟你們聯絡。
對不起,讓你們失望了……
那信紙只寫著簡短的幾句,但那被淚水渲染的藍色字跡,卻讓人看得驚心動魄,完全無法理解一向乖順的韓映冰,為什麼會出現這麼驚人的舉動。
「這是怎麼一回事?什麼最愛,什麼另一個人……這丫頭,到底是怎麼了?」韓父拿著韓映冰留下的信紙,喃喃低語。
韓母震驚地直呼︰「老公——丫頭這信是什麼意思?怎麼會這樣,都要結婚了,人卻不見了……」
韓映冰的弟弟則拿起電話一直猛撥她的手機,想當然耳,她早就關機了。
「不對,老公,你快跟邱銘仁聯絡,問清楚到底是發生什麼事?」韓采霓連忙推推完全愣住的老公。
「喔……對,要打電話……」
這雞飛狗跳的混亂場面持續到夕陽西下,仍末停歇。
夜晚,梁鏡璇帶著公司幾位同事參加韓映冰在男方家附近的活動中心舉行的喜宴。
活動中心前的廣場很熱鬧,參加喜宴的賓客圍成一小圈一小圈,比手畫腳交談,交付禮金的桌子前面也被一層又一層的人包圍。
「啊……不是這里嗎?」粱鏡璇從皮包里拿出喜帖,比照活動中心大門旁的門牌號碼。
「是這里沒錯啊……」另一位同事也覺得納悶。「可是,不是邱韓府聯姻嗎?怎麼架上寫成邱丁愛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