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茗芳微笑。「我們兩人的工作默契這麼好,客人再多我也不怕。」她拍拍柳沁雅的肩膀。「決定了,你就在我這里安心住下,什麼都別想,想也沒用,我們都是那種愈挫愈勇的個性,沈澱一段時間,再來思考你和你未婚夫的事,別急著下決定,也不要違背自己的心意。」
柳沁雅點點頭。她是需要一些時間,無論是未來的生活還是感情,都不是她此刻煩雜的思緒可以厘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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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生活,好友的鼓舞打氣,讓柳沁雅暫時得到平靜,她不看報紙,不看新聞,幾個星期過去,她除了活著,不去觸踫任何有關「未來」的念頭,也不敢去想那個會令自己心碎的名字。
「時間差不多了,準備打烊。」蔣茗芳結算收銀機里的帳目,朝坐在吧台後發呆的柳沁雅喊了聲。
她回了回神,此時,門上的風鈐響了起來,她反射性地綻開笑顏︰「歡迎光臨!」
笑容卻在她臉上凍結了——
「博洋……」她瞠目結舌。
他站在門口,不改分手前的瀟灑模樣,她卻感到恍若隔世。
蔣茗芳在他們訂婚時見過沈博洋,看到他出現,她靜靜地將門鑰匙擱在櫃台上,離開前不忘將燈光調暗,鐵門拉下一半,將門前掛著的牌子轉成「休息中」。
沈博洋的眼楮眨也不眨一下,牢牢地鎖住這個令他日夜思念的身影。
自從她不告而別後,他一邊處理因「億客來量販店」的財務風波而引起的骨牌效應,一邊按著四處捎來的不確定消息,全省奔波,只為尋找她。
他已經記不清,這整個月,他扳錯了多少個女人的肩膀,嘗過多少次大起大落的滋味。
他該將她吊起來毒打一頓,大聲罵她,幾歲了,還玩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最後,耐不住席卷而來的想念,挪了幾步,將她緊緊鎖在懷里。
「沁雅……」他低喃著,揉著她細瘦的肩,嗅著她發間的香氣,眼眶熱了。
他,終于找到她了。
那熟悉的懷抱,強健有力的手勁,那聲殷切的呼喚,讓柳沁雅努力維持的平靜,碎落一地。她竟想不起來,這一個月來,她是怎樣熬過的……
咖啡的香氣在空間里緩緩飄動,她仰著臉,不讓淚落下。近看才發現,他,瘦了,眼底淡淡的青藍,道出他強撐著精神。
她咬著唇,心好疼。
「我的落跑新娘,跟我回去吧!我們該把婚禮辦一辦了。」他唇邊的短髭摩著她的額際,拉開笑容,佯裝輕松地說,心里卻清楚,她接下來的反應。
沈博洋提到婚禮,將柳沁雅拉回現實,她一慌,連忙掙月兌他的懷抱。
「你在說什麼……我們的婚約已經解除了。」她心虛地走到一旁,背對著他說。
她心痛,卻不能心軟。
她告訴自己,即使再見到他,他們也不可能再回到過去的甜蜜時光,沉重的現實已經將他們撕裂成兩個不會再有交集的世界……
「我听不懂你說的話。」沈博洋霸道地拉過她的手,將訂婚戒指往她手指一套,緊緊握在手中。「你是我老婆,誰也別想妄自改變這個事實。」
她垮下肩膀,喊著說︰「已經不可能了,我們的訂婚是騙局,你听清楚了嗎?從相親那頓飯開始,全部都是騙局。」
「看著我——」他將她的臉轉向自己。「我只知道我愛你、你愛我,是真的,這樣就夠了。」
她避開他的注視。「我做不到,我有我的自尊,在我父親做出這樣的事情後,我沒有這麼厚的臉皮再踏進你們沉家。放開我吧!我們要打烊了。」
「沁雅,我知道這整件事,受最大傷害的人是你。你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把這件事扛在自己肩上,用這件事來懲罰我們兩個人?我們的感情難道比不上你那該死的自尊?」他一心急,忍不住咒罵。
她蹙著眉心,痛苦地說︰「你不了解,就算我們踏進禮堂,這個陰影也會一直存在你我之間,也許就在婚禮上,馬上有人質疑你為什麼會娶這樣一個女人進門,日後,那些債務人更可能上門來要你替我償還我父親的債,處在這些紛擾之中,我能安心過生活嗎?我甚至不敢想,我父親還會不會做出更令人難堪的事。」
沈博洋真不知道該佩服她的理智與分析能力,還是用力搖掉她這些不必要的自作聰明。
「第一,我不僅要娶你,婚宴還要比訂婚時的場面更大,我就是要昭告天下人,我沈博洋的老婆就是你——柳沁雅。第二,你不必擔心日後有任何債權人上門要債,柳夫人的娘家已經請人出面處理這筆欠款,當然,柳夫人名下的動產與不動產全都被凍結,現在,這些債都是他們的家務事了。」
「他們怎麼願意?」這發展出乎柳沁雅能理解的範圍。
「柳叔叔當初經營量販店的資金就是柳夫人娘家提供的,這種愈破產愈有錢的手法在柳家也不是第一次演出,我只是搜集了一些相關資料,讓他們衡量要不要冒著讓已經被遺忘的瘡疤再被掀開的風險,放任這次財務風波愈滾愈大。」
「所以……那些受害的廠商,沒有任何損失了?」她眼中綻放出光亮,同時也松了一口氣。
「目前,唯一蒙受損失的受害者只剩下我一個人。」
「你?我父親也向你借錢嗎?多少錢?我會想辦法還你的。」才剛落地的心又提到了胸口。
「很難計算……」他沉著臉說。
「幾千萬嗎?」她蹙著眉頭,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還清。
「我損失了一個老婆。」
「什麼啊——」謎底解開後,她氣得握拳槌他。「別開玩笑了。」
他揉揉胸膛,表情轉為悲慘。「不止如此,還因為老婆不在身邊,夜夜失眠,死了成千上萬的腦細胞,最近,我常常覺得記憶力大減,精神也難以集中,有時開車開到一半會突然恍神,好幾次差點出車禍。」
她的心被他的話給吊在半空中。「那你還不快點回家休息,再拖下去,回台北都十二點了。」擔心他的精神狀況,連忙將他推向門外。
沈博洋反身握住她的手。「你跟我回去,我才睡得好。」
「不要逼我……」她掙扎著將手抽回來。
她無法當作一切都沒發生。她要如何面對沈叔叔?看到她,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的父親,曾經利用他對朋友的信任背叛他?
她的父親,會不會又利用她和博洋的關系,在日後掀起什麼她無法預料的風波?她姊姊會不會上門來糾纏他?一旦柳家發生什麼事,她又該如何自處?
她那驕傲的自尊,以後都要背負著這些陰影,提心吊膽地生活,甚至讓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這樣的關系,是她要的嗎?
她抬起頭,沉重地對沈博洋說︰「回去吧!讓我們好聚好散,找個合適的女人,好好過未來的生活,別再來找我了。」她每說一句就像拿著刀子往自己心頭刺,卻只能將微笑掛在臉上。
他不發一語地看著她,像是無聲的控訴,又像是反問她——「你能做得到嗎?」
「快走吧!」她冷然地直視他。「你有你對家庭的責任、對員工的責任,你該養足精神,面對未來的挑戰,我也已經開始我的新生活了,我很滿意,其它的事,。我不想再去思考。」
「到底是為了什麼?你明白告訴我,我不接受這種模糊的答案,我們結婚後,你喜歡過什麼生活我都依你,要男主內、女主外也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