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狀況特殊,他是顆惡瘤,不割除他,這個國家的病好不了。」這種話,她不該說的,可又不能不說。
軒轅竟的笑拉大了嘴巴,他很高興,她的想法與他一致。
「能說了嗎?」曹璃催促他。
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語,「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記不記得你父皇是被什麼所害?」
「五石散?」她瞠大杏眼望他。
他略一點頭。
「你們怎麼辦到的?他深知那種東西踫不得。」
「去年夏季,我們把他綁來,強喂他兩個月五石散,不,這樣說並不恰當,應該說,我們只強別喂他四十天,之後,都是他自己喂的。」他只負責提供毒品。
沒有幾個人能抵擋得了五石散的誘惑,沈傅超上癮之後,主動向看守他的人要求,之後他被放走,找過不少大夫醫治,可惜運氣不好,竟沒人可以替他解除五石散的藥癮。
「他中毒日深,各種怪異現象紛紛出來,才被發現?」
「對。」他笑得驕傲,可下一瞬間,臉色驟變。
曹璃不明白發生什麼事,張嘴想問。霍地,幾道黑色身影突然從林中竄出,縱躍起伏,十幾柄長劍同時向軒轅竟指去。
他一手挾住她,一手抽出腰間金刀,迅速抵御來者的攻擊,很快地刀光劍影交錯,數招即武功立見高下,他將長劍盡數逼了回去。
同時,馬車上的尉遲光也飛身躍近,奔至曹璃身邊。
「來者何人?」軒轅竟冷下臉,寒聲問,不動聲色地將她護在身後。
「我們想請玉面觀音同我們走一趟京城,為主人看病。」
「貴主人是誰?」
「恕不奉告。」
「既然如此,很抱歉,靈樞姑娘忙得很。」
說著,軒轅竟伸手往曹璃後腰一托,展開輕功,她像騰雲駕霧般,尚未發現出了什麼事,就被送到樹上。
「抓好,別掉下來。」他還有時間對她微笑,曹璃卻已慘白了臉。
安置好她,軒轅竟掠身下樹,刀光霍霍,他將一名率先發動攻勢的黑衣人,罩在他的金刀之下。
刷!刀子劃過對方的左臂,一只臂膀活生生被卸下,立即鮮血飛濺。
十幾個黑衣劍客見軒轅竟武藝高強,不敢掉以輕心。
尤其眼前兩人都不是泛泛之輩,無論刀路或劍法,皆屬飄逸輕靈,卻又內勁沉穩,軒轅竟右手使刀,左手擒拿,或拳或掌,牽引著他們的兵刀自行踫撞。
尉遲光沒閑著,高舉長劍,去擊打最右邊的高瘦漢子,他的臂力甚強,長劍使來,風聲呼呼作響。
軒轅竟招式極快,一名黑衣人肩頭被削去一塊肉,頓時鮮血淋灕,全見他越斗越狠,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法,霎時竟將兩名黑衣人的長劍奪在手中。右手刀左手劍,不同的武器在他手中融合為一體。
他用劍一招刺向對方的環跳穴,用刀對上另一個心窩,身形流暢,攻勢迅猛,讓對方明知道刺向何處,卻仍閃避不得。
尉遲光揮劍橫掃過去,劍尖到處,在五個人身上劃出或深或淺的傷口。剩下的幾個人,在他們兩人的強攻下,苦苦支撐,料想這次突擊毫無勝算。
苦斗中,眼觀四面,一個黑衣人大膽出手,飛身往樹上掠去,眼見就要抓到姑娘的衣袖,沒想到軒轅竟飛身追至,砰的一聲,拳頭擊中那人的腰間,接著幾個連環掌,將對方逼退。
這一下出其不意的形勢變化,令曹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驚呼,手直覺松開,從樹上掉落,幸而軒轅竟反應靈敏,俯身下抄,在她落地之前,一把將她接抱住。
「撤!」哨音起,十幾個訓練有素的黑衣人迅速消失,地上只余一截斷臂。
軒轅竟望向他們的背影,目光中透露一絲凶狠。他想要趕盡殺絕,但靈樞在,他深知,她不會保持緘默。
臉上青氣一現,隨即隱去,他回過頭時,眼底的凶殘褪去,換上關心。
「你有沒有怎樣?」
見她從樹上落下那一刻,他的心沉進谷里,明知道自己能夠接住她,可是……說不出的抑郁,壓得他無法呼吸,直到她穩穩地落在自己懷里,那顆比她身子墜得更快的心,才擺回原位。
「我沒事,你們呢?」說著,她開始東模西踫在他身上尋找傷口,帶著一絲急迫,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沉穩。
她不懂武功。而那些人都是高手,一刀一式,似乎每個劍鋒都劃上他的身子。她被嚇傻了。
「別擔心,我沒事,快點回村子里去吧,他們能跟到這邊,也可能會發現未秧村。」所以他不想留下活口,讓他們有機會回去報訊,只不過……為了她,他願意冒險一回。
「是屬下的錯,竟然沒發現他們尾隨。」尉遲光道。
「不怪你,他們都是輕功一等一的高手,就是我,也沒察覺。」
這提醒了軒轅竟,時刻都不能放松戒備,就算是在自己的地盤里。「快走,村子里要加強巡邏戒備。」
他對尉遲光點了個頭,即一把將曹璃環腰抱起,縱身帶上馬背,快馬奔騰回村去。他將她圈入胸前,那個無法理解的郁結散開,他的呼吸又能順暢,明知道情勢急迫,他還是情不自禁地嗅了她的發香。
不知不覺間,她對他,太重要。
第7章
徐徐微風穿過竹林,刮得曹璃屋前的芭蕉樹沙沙作響。放下了銀針,她走到屋前仰頭一瞧,未秧村的中秋,月亮分外明圓。
昨兒個,鈺兒姑娘來找她,一出口就對她朗聲斥喝,「大哥已經放你自由,你為什麼還要待在這里?成天黏著大哥和尉遲哥哥,是什麼意思嘛……」
說得好,這個問題,她也問過自己。
軒轅竟態度很清楚了,她不是人質,他不會送她回宮,她再不必擔心五尺白綾枉送性命,更不必害怕名節受損,背後受人指指點點。
認真說來,從下紅轎那刻起,她就不再是曹璃,認識她的人只知道她是靈樞姑娘、是玉面觀音,靜璃公主早在搶親事件中,人間蒸發。
既然如此,世界何其大,她為什麼不走?
她訓練的大夫還沒辦法替人看病?借口!未秧村的百姓不能沒有她?托大!這里是個好居處,山明水秀、地靈人杰,除了這里再沒有更適合自己的地方?胡扯!
她只是……不想走……不想走是為了等待什麼?等軒轅竟成為君王?然後呢?榮華富貴、金枝玉葉、攀上枝頭當鳳凰?
不,她並不想當鳳凰。那麼她要什麼?曹璃苦笑,第一次,她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明白。
「出神了?」
一個頎長身影出現在院子,她收回目光,回眸,是軒轅克。
「你怎麼在這里?」
「不然,我該在哪里?」他笑得一派優雅溫和。
「宮里。」麗皇後大概很希望和他一起過中秋吧……想起那幕曖昧場景,她忍不住臉紅。
「中秋節,連皇帝老子都要放假。」
他對她微笑,逕自走入屋里,抄起桌上一把炒瓜子啃起來,瓜子的味道很苦,但苦味在舌間化開之後,一股清香甘甜自喉間涌上。
這種瓜子他吃過,在大哥屋里,听說是用蛇膽炒過,可以明目清腦,沒想到這里也有同樣的東西。
他並不知道,軒轅竟屋里的瓜子是曹璃親手炒的,更不知道他大哥和她之間,交情已不同一般。
「為什麼不到前面去?那里有賞月大會,很多人在唱歌跳舞。」
曹璃搖頭。「中秋節是家人聚在一起的節日,我不適合。」
「我們不是你的親人嗎?真傷心,居然是我們自作多情。」
軒轅克夸張的表情惹得曹璃笑開,突然,她想通了那個難解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