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育純走過身邊時,余淳亮特意露出一個極友善的笑容;她對美女向來沒有免疫力。
「今天是第一堂國文課,老師想多了解你們,所以今天就寫作文吧。」
班導在黑板上寫了個「我」字,轉回頭繼續說著︰「這就是題目。」
作文一向難不倒余淳亮,但是看大部分同學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她只好低下頭,學著大家微微皺起眉頭。
班導發下稿紙後,教室里便變得鴉雀無聲,只剩下細微的、同學們的嘆息聲。這讓余淳亮很是驚訝,不過是寫個作文而已不是嗎?怎麼會搞得好像要上斷頭台?
寫文章一直是她的強項,三十分鐘不到,她已經洋洋灑灑寫滿稿紙,結束了這堂課的功課。
她無聊地打個呵欠,瞧見大部分的同學都低著頭,應該是正在努力的壓榨出幾個字或幾句話。
經過幾天的相處,她已經和梁俊文混得有點小熟,知道他下是冷漠,只是個性比較清淡而已。什麼樣的個性叫作清淡?她也不知道,不過是個形容詞而已嘛,總之是個讓人可以放心交往的朋友啦。
余淳亮轉過頭,想瞧瞧梁俊文的進度,沒想到他竟然還是一大片空白。
「怎麼不寫?」
梁俊文抬起頭,看著她直搖頭。「不知道要寫什麼。」
「寫你啊,好歹你也認識自己十幾年了吧,怎麼會不知道要寫什麼?」稍稍靠近梁俊文,低聲說︰「而且,就算不大認識自己,也可以隨便掰一掰,老天才知道你寫的是真是假。」
作文嘛,本來就是想到什麼寫什麼,哪有那麼困難!她一向都是文思如泉涌,哪能體會梁俊文的痛苦。
「喔。」
也許是她的話讓梁俊文頓悟,他真的拿起筆來努力寫著。
亮亮滿意地咧開嘴角,轉回頭打算檢查自己的文章,她可不允許里頭有錯別字或用詞不當之類的。
離下課鐘響只剩五分鐘,老師開始催促同學的進度。
亮亮再度轉頭關心梁俊文的作文,如果他還是空白一片,她打算利用最後五分鐘替他捉刀。
沒想到,梁俊文已經寫好了。
「你這樣……就寫完啦?」內容只有稿紙的一半再多兩行而已。
「嗯,寫不出來了。」他攤攤手,無奈地盯著稿紙。
「可以借我看看嗎?」
梁俊文不置可否,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不看還好,她才看了第一行,當下差點吐血身亡。
這、這、這這這這、這真的叫作文嗎?!誰來拿根面線讓她上吊啊。
我的名字叫作梁俊文,是我小的時候我爸媽幫我取的,可定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爸媽要幫我取這個名字,我長得不英俊,又不斯文……
余淳亮看不下去了。
這真的就是傳說中沒有文學素養的工科男生寫的作文嗎?
余淳亮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虛弱得趴在桌上動彈不得。
「是不是我寫得不大好?」
寫得不大好?他大概不了解「不大好」是什麼意思吧。
「我對作文不大行。」他聳聳肩。
喔,老天,這人謙虛過頭了吧,他哪是對作文不大行,是根本不行好不好!
「妳笑完了嗎?」
亮亮立刻從桌上彈起。有這麼明顯嗎?她明明忍得很辛苦啊。好吧,她承認,自己的確是在心里狠狠地笑過一遍又一遍,可是她很善良的,她把自己的嘴角控制得很好,只是咧開一點點不是嗎?
她輕輕咳了一聲,努力讓自己坐正,才慢慢地開口︰「我不是在笑你。」
梁俊文挑起眉毛,看著她微微脹紅的小臉,才那麼一下下的時間,她的表情已經換了好幾種,他的視線最後定在亮亮因為強忍笑意而微微顫抖的嘴唇上。
被他看得尷尬,亮亮只好干笑二聲。「好啦,我是在笑你。」
空氣突然變得緊繃,像是在試探表面張力的極限,亮亮幾乎可以听見自己的氣息劃過空氣時,所發出的刺耳聲響。
幸好下課鐘即時響了起來,打破這詭譎的氛圍,亮亮忍不住用力吐了口氣。她剛剛差點以為自己就要在這寬闊而流通的空間里窒息,那……自己不上社會新聞頭條才怪咧。
「我要準備交作文了。」
亮亮丟下這句話,連忙轉回頭順順自己的呼吸,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種在逃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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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那麼熱,如果能窩在家里吹冷氣該有多好!
亮亮無力地盯住前頭不遠處揮汗如雨卻神采奕奕的一群人,他們正卯足全力搶著一顆球,而她身邊圍著的這群人也是同樣的神采奕奕,不停呼喊著自己支持的球員的名字。
正在場中比賽的人並不是籃球校隊的,但他們的廣大支持群絕對不輸給校隊隊員。亮亮很清楚地听到,被喊得最大聲、最激烈的正是籃球場中,紅色球衣上寫著「七」的球員。
雖然亮亮知道他清冷的氣息很合高中女生的口味,但她沒想到不只是合口味而已,簡直可以用瘋狂迷戀來形容。
坐在籃球場旁的看台上,右手靠在膝蓋上支撐著被太陽曬得發昏的腦袋瓜子的亮亮,看著梁俊文又投入一個漂亮的三分球,她機靈地用雙手摀住飽受摧殘的耳朵,果然,尖叫聲四起,周圍又陷入一片瘋狂,梁俊文的名字被喊得震天響。
唉,如果能窩在家里吹冷氣該有多好!她忍不住再一次感嘆。
「亮亮,妳不舒服嗎?」坐在左側的王書遠含笑注視著她。
王書遠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書卷味濃得不得了,架在直挺鼻梁上的無框眼鏡襯得他更加溫文儒雅。
「沒有,只是覺得很吵。」亮亮無奈搖頭。
書遠笑得更溫和了。「沒辦法,誰叫我們跟他們是一伙的。」
是啊,誰叫自己跟他們是一伙的呢。穿著紅色球衣那一隊,除了梁俊文以外,另外還有連恩、江宸、李旭嘉,都是亮亮的好朋友。
他們可不是分派系哦,只是湊巧比較合得來而已,同樣屬性的一群人很容易就湊在一起,這就叫作……唔……物以類聚吧。
四十四比三十三,在大家意料之中,紅隊又贏了。
很多女生在尖叫,爭先恐後沖下台階,替球員遞毛巾、遞茶水,亮亮恢復成原有的姿勢,以手支腮,看著籃球場上亂成一團。
「還不走?」嘴里這樣問著,書遠卻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走?下去罰站?」亮亮撇撇嘴,那種蠢事她才不干。
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可以清楚看到梁俊文是如何的被包圍住,他要走過那堵人牆,不花個十幾分鐘才有鬼。
其實,底下黑壓壓一群人,隊員們全都背對著亮亮;他們學校對發禁執行得特別嚴格,也就是所有男生的發型幾乎是相同的,加上隊員的體格都差不多,也許梁俊文特別精瘦一些,但是以這角度看過去,是很難辨別誰是誰的。
可奇怪的是,亮亮總能輕意地便認出梁俊文;他的身形、他的模樣、他的冷淡、他的一切一切,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便存在亮亮的記憶里似的;她不知道那是為什麼,卻從不為難自己的腦袋瓜子去探討原因。
就在亮亮無聊地打著第二百二十個呵欠後,頭頂上傳來書遠好听的嗓音。
「走吧。」
亮亮抬起頭看向籃球場,驚覺人群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就連身旁的書遠也已經站起來,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
「嗯。」她偷偷扮個鬼臉,沒想到自己竟然累到呈半睡著狀態。
拍拍身上的灰塵,亮亮隨著書遠朝籃球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