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沒出息 第13頁

「相爺,您放手,老兒要給您磕頭吶」

「別,怎麼回事,站著說清楚就是。」

「相爺廣開學堂,讓咱們窮人家的孩子有書念,今年春考,小丸子的大哥哥中了探花,蒙皇上恩賜,就要攜家帶眷、走馬上任了。老兒說什麼也要來跟相爺辭行,要不是相爺,窮人家哪來的出頭日?」

他拍拍老人。「老人家,別這麼說,是您老做好事,澤被後世,往後您可以好好享清福了。」

「全承蒙相爺,老兒會在家里給您供上長生牌位的。」

上官天羽笑著搖頭,從荷包里掏出一塊金子遞予老人。「臨時匆促,這給老人家當賀禮。」

「這、這怎敢當,該是我給相爺備禮才是。」

「老人家,您讓孫子好好當官,清廉、不貪,不辜負皇上一片栽培之意,就是給我最好的禮。」

「是、是。謝相爺」老人家再三拜謝之後才離去。一旁的項暖兒咬唇,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憋在肚里會生病的。」他笑著在她額上彈了下。

她撫著痛處瞪了他一眼。「你對皇上說話,還不如對老人家說話恭謹。」

「這是天經地義的,有沒有听過,百姓為重,社櫻次之,君為輕?皇上本該擺在最後一位,對他那麼客氣干什麼?」他挑挑眉,笑答。

「你的話,恐怕當官的都不會同意。」

「我干麼要別人的同意?我舒服、皇上沒意見,誰敢多話?」

「皇上也能認同你的百姓為重、社櫻次之、君為輕?」

「如果不認同,就不會有我這個宰相,是他縱容出一個和他唱反調的宰相。」所以這個皇帝竟是好的,她的認知才是錯的?

「好了不起的為官之道。」她話變多了,也許是這些日子被他激出來的,也許是今天就要見到娘親,心情大好。

不過項暖兒發覺,自己很愛向他說話,因為他聰明得不同于一般人。

「想認識為官之道?我來教你。為官就是替百姓做事,當然,商人、工人、教書匠都在為百姓做事,只不過當官的,常常是一個命令就影響到最多的百姓,所以想造福最多的人,就該站出來當官。」

「你很愛當官。」

應該是吧,他當得那麼好,朝里大權一把抓,朝外百姓擁護愛戴,他當得成就非凡。

「不,我痛恨當官。」他搖頭,抓起她的手,納入自己掌中。「那你又當大官?」

「當官的原因有千百個,報答朝廷、造福百姓、親人期盼,而不當官的原因只有一個。」

她奇問︰「哪一個?」

他挑眉。「我不喜歡。」

「哪天你厭了、膩了,你會辭官,當個安穩的平民百姓?」

「對,等我厭了膩了那天。知道嗎?剛剛那個老人家讓我想起我的父親。」這是頭一回,他對旁人提及自己的家庭,那是他不想說、不能說的秘密。

「你的父親?他不住在相爺府對不?我從沒見過他。」她對上他的眼。

他回視她,黑亮的眸子閃爍著幽光。「想听故事嗎?」如果對象是她,他應該可以坦然的說出心里話。

「想听。」她點頭。

「我爹爹是名農夫,他守著祖宗留下的幾畝薄田,生活清貧,但他听信算命先生的話,認定我長大一定會當上宰相,干是想盡辦法湊錢送我上學堂念書。

念書的錢是怎麼來的,我心知肚明,光為了父親這份辛苦,我自然要念得比別人用心。

「但這一來,家里更辛苦了,爹娘常常有一頓沒一頓,衣服更是補了再補,不比路邊乞丐好幾分。

「有天,爹爹到學堂找我,交給我一個包袱,要我好好念書、光耀門媚,就離開了。我打開包袱,看到那麼多銀子,整個人嚇傻,想著爹爹發財了嗎?

哪來這樣多的銀子?但是隔沒幾天,鄰居便又到學堂來找我,我才知道爹爹投河自盡了。」

項暖兒忍不住驚愕,「為什麼?你爹爹覺得辛苦了嗎?可再苦,他都該守著,親眼看你飛黃騰達啊。」

他笑著搖頭,眼神卻很迷離。「新縣令強娶我的母親,官逼民、民卻不能反,這氣恨你懂嗎?爹爹愛娘,他老說要替娘做上記號,下輩子認了娘,再與她結為夫妻,可娘走了,他覺得人生無望,賣掉田,把銀子捎來給我,完成心事,便投河自盡。」

項暖兒不禁想起香荷的話。這就是百姓痛恨爹爹的原因嗎?

「你娘還好嗎?」

「喪事過後,我灰心喪志,書是為爹爹念的,爹不在了,我干麼還汲汲營營,後來,我想盡辦法找到了娘親,可你相不相信?穿金戴銀的親娘居然不肯認親生兒子……強娶,真不知是誰強了誰。」他自嘲。

「後來呢?」她握緊了他的手,給他溫暖。

上官天羽下意識的回握。「後來我帶著爹爹留下來的銀子,離開家鄉,和一群準備進京赴考的學子同路。進京後,初試啼聲,一嗚驚人,我做的詩詞傳遍京城各處,多少名門閨秀上門攀交,我東挑西揀,挑到一位清麗佳人,數月相處,愛上她的善良單純,但她爹娘知道我無心仕途之後,居然勿勿將她配予他人。

「那時,我身上的盤纏也用得差不多了,我一怒,報考科試,皇帝賞識,聖旨下,不過是個小小的狀元郎,居然直登御書房,為了報復,我還親自上門拜訪,看著佳人爹娘後悔的表情,暗地得意。」

從此,他便看不起女人、痛恨女人,女人在他眼里可有可無,他不讓任何一個掛上心。

可她……他偏頭,注視她的眼楮。唉,偏偏讓他遇上項暖兒,她挑戰起他的專獨,該再放任自己一次嗎……不,他仍然相信自己的認知。

「你說,那個算命的是不是很靈?」他轉移話題,噢悔起自己竟告訴她這些。「也許在他嘴里,每個去算命的男人都會變成宰相。

「那女人呢?」

「皇後娘娘吧,誰知道。」

「有道理,但不是每個女人到皇帝身邊,都想當皇後娘娘。」他意有所指的掃了她一眼。

她不答。

他停下腳步,手臂環過她的肩膀,指著前面染坊說︰「到了。」

倍大的院子里,長竹竿上曬滿各色絲線,一束束在風里飛揚。

幾個女人里里外外忙著,頭發包裹著藍色帕子,幾聲交談,笑聲、論說聲,譜出了熱鬧景象。

那是娘嗎?

項暖兒看偏了頭。從沒見過這麼快樂的娘,記憶中,娘總是愁眉深鎖,抑郁不樂。

她穿著一身粗布衣,月要前系著一條深藍圍裙,手上的木棒看起來沉甸甸的,一面同人說話、一面攪動著桶里的染料,陽光照在臉上,看起來相當開朗。

站在門口好半晌,項暖兒卻一直沒勇氣往前走。

「去啊,她在等你。」上宮天羽推推她。「她知道我要來?」

幾分心怯,她握住他的手,緊了。

「她知道,她已經等過好幾天。」他拉起她,把她帶進庭中。

正在說話的程氏發覺有人走近,轉頭,手指立時失卻力氣,木棒自掌間松開,張嘴、啞口。

發覺項暖兒的手心在出汗,上官天羽拍拍她的肩膀,安撫。

「暖兒,你是我的……暖兒……」程氏躊躇走來,抱住女兒,淚水滴滴答答落個不停。「我可憐的暖兒,這些年你受苦了。」

誰不苦?從抄家那日起,人人苦。

「你還好嗎?有沒有吃太多苦頭?」程氏急問。

「我還好。」她紅看眼回答。

「都長這麼大了……大到我快不認得。哎呀,我件在這里做什麼!進來、快進來!相爺請進,暖兒,進來認認幾位長輩。」程氏快樂得語無倫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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