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答。這人已經瘋狂了,一個喪失心智的瘋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不冒險。
項暖兒搖頭淺笑。「你弄錯了,他不會救我的。」
「是嗎?那麼篤定?」宋民君瘋狂的神色中盡是想試一試的期待。「篤定啊,怎不篤定?」
再抬眉時,她揚手,把上官天羽給的毒物灑向他的臉,這一手捧不及防,宋民君結實的著了道。
可他也因此凶性大發,上官天羽趁勢施展輕功搶上前,救回公主。
同時,宋民君大掌一擊,石破驚天的掌力打入項暖兒的胸口,她連退幾步,直到一棵大樹阻止了她的退勢。
見情況巫變,上官天羽和十幾個武功高強的黑衣人火速一擁而上,二十幾招過去,竟還無法將宋民君擒下。
鏘鏘鏘,兩人都把劍招使足了,發狂的宋民君狂亂地把劍刺向上官天羽,兩劍交鋒,來勢奇勁,劍雙雙折斷。
上官天羽棄劍,左足橫掃,右掌迎面向他劈去,瞬息間,宋民君雙指向上微抬,徑點向上官天羽的曲池穴,但他怎肯讓對方得逞,馬上收右掌掌橫削敵肩。
宋民君見對方拳勢威猛,不禁凜然,一個遲疑,上官天羽便又變招。他的掌風來得太奇太快,只一瞥,他又變了四五招。
這是哪一路的掌法?太高明、太奇特、太……匪夷所思,宋民君看得心馳神蕩,沒注意到背後黑衣人一劍突襲成功,劍入肉三分,他猛地回神,上官天羽趁隙旋身飛踢,右足往他腳後回鉤,左足瑞在他膝蓋上。
啪!腳骨斷了,宋民君總算委頓在地,十幾把利劍立即包圍住他。
制伏他後,上官天羽迅速跑向項暖兒,看著受傷的她,他不解為什麼她不逃、不救自己?
「暖兒……」
她只是怔怔望著他。
不該啊,不該用這種表情看她,那會讓她又生誤解的,她已錯過一回,不想一錯再錯。
「我沒事。」
輕輕推開他坐直身,她用袖子拭去嘴角鮮血,背靠大樹。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剛剛那一掌打裂了她的心肺,之所以撐著不死,只是想親眼看見宋民君的下場。
「哈!你不可能沒事,銀已經下藥化去你的武功,你受不了我那一掌的,你快死了,所有的叛徒都會死在我的手下,無一例外。」宋民君指著她大喊,快意全寫在臉上。
「誰是銀?誰化去你的武功?」上宮天羽心倏地狂跳起來,轉頭看血色迅速流失的女人,眉頭緊壁,呼之欲出的答案讓他幾乎要崩潰。
「你不知道銀?我的銀當了你一年桂夫人,我最好的兩個殺手都成了你的春寓嬌客,你實在很有福氣啊。哈哈哈……」
落敗的宋民君失了心魂,尖叫怪笑。
他的話像利刃劃過。所以人的確是「桂兒」殺的?
暖兒沒騙他,他錯怪她了!她不是壞人,她不是沒人性,她只是百口莫辯!
「你!懊死的」
上官天羽緊抓住刀刃沖上前,狠狠抵住宋民君的脖子。要不是皇帝下令要生擒他,他會當場殺了他!
他的震驚與失控讓宋民君更加暢快得意。
「月沒告訴你銀嫁禍給她?還是她說了,你壓根不相信?哈哈哈!太好了,你害死我的銀,也殺了我的月,真狠啊,與你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你都不放過?」高亢的笑聲在崖谷間回蕩。
上官天羽向項暖兒望去,四目相交,濃濃的罪惡感籠置著他。
他不信任她、逼迫她,甚至要求她拿自己的性命換人,她早就知道這趟路有死無生,她早就知道今日要魂飛魄散,卻還是來了,而他,竟連承認愛她都不敢!
是他的錯,他不知道她失去武功,他該正視她的恐慌,他不能在她苦苦哀求之後,仍然逼她上戰場。
在驚呼間,上宮天羽陡然回神,發現宋民君向前挺身,把脖子送到他的刀刃上,血狂噴,噴了眾人滿身,揮揮的五官扶帶著最後一抹殘暴,死了。
宋民君終于死了,很好。項暖兒扶看樹干,慢慢站起來,一步步走往崖邊。
「你要做什麼?」上官天羽發現她的意圖,奔馳到她身前。
她回頭,淡淡說︰「公主安全了。」又擦了一次嘴邊不斷逸出的血水。
上官天羽紅了眼眶,害怕的感覺迅速蔓延。
「我知道。」他伸手,她卻往後退兩步,迫得他不敢再往前半分。
「宋民君死了。」她再沒什麼可以被利用的。
「我知道。」
「我馬上要死了。」她要死得有拿嚴,不要死在他面前。
這回,上官天羽沒本事把「我知道」接下去說。
「請善待香荷,不要追究我娘,欠你的,這回通通償清了。」她靜望他,淚水漫過臉頰。
宋民君凶性大發,第二次選擇,他仍舊選從他掌下救出公主,而不是項暖兒。
所以,還懷疑他的心嗎?不必了,是她無緣識得他的愛情。
輕輕閉上眼,她向懸崖處後仰,風在耳邊呼嘯,身子下墜、心也墜,過往場景在她腦袋里一一閃過,顛覆了她的世界。
「夜深了,為什麼不回房?」那時,他褪下披風為她蓋上,手劃過桌前古箏,萬般憐愛盡在眼底。
「銀箏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歸。」她說。
他大笑,打橫抱起她,重復她念的詩。「心怯空房不忍歸。」紅暈飄上,原來啊,她從不吝奮對他示愛。
誰知,只是一場誤會,誤會了他的心,失了她的命,從此無心愛涼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第10章(1)
半空中,上官天羽不斷催動內力,只求下墜的速度更快。
千防萬防,他仍讓自己受影響太過,但他不後悔,就算真要粉身碎骨了,最後這刻,他心底無憾無憂。
極力伸手,他想抓住前方的小小身影,但她閉眼,面目安詳。她連死都不怕了是嗎?那他有何懼?
「喂,這是我的床。」這句話,曾經她每天都對他說,他依舊皮皮的,天天與她同床共枕。
很怪,他明明討厭身體染上別人的氣味,討厭臥榻處多一個人,所以從不在任何夫人房里過夜,可他戀上她的體溫。
「你可以去問總管,這張床是誰付的帳。」
那時他總愛閉上眼,雙手枕在腦後,想象她的表情,肯定是吹劉海瞪眼楮,不滿到想對他耍賴。
暗暗地,他竊笑在心。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她故意背過他,吟上這麼兩句。
「你確定是恨?」
他眼底閃過惡意,翻身飛掠,翻到她面前。
「當然是恨,不然是什麼?」她推開抖然湊近的男人。
「應該是……王爐香,紅蠟淚,偏照畫堂秋思。眉翠薄,鬢雲殘,夜長袁枕寒。」他拿她無心翻開的閨怨嘲笑她。
「不對,是澆花溪上見卿卿,眼波明,黛眉輕……好事問他來得嗎?和笑道,莫多情」
她說他自作多情?不對、不對,分明是男有情、女有意。
「錯了,是終日兩相思,為君憔悴盡,百花時。」
「口亨,我為你。瞧悴,想太多。」她努努嘴,這回,沒再背過身去。
結果她果然憔悴了,為他瞧不見明鏡心,看不清雙飛雕鵲意,情願墜身谷底,埋去一身傲骨。
撲通!水花濺得半天高,兩個人掉進水里,驚得湖底銀魚四處奔竄。
不多久,上宮天羽冒出水面,他痛苦的咳了幾聲,四下張望,尋不到目標,縱身,再度下沉,幾個水波打起,湖面再度恢復平靜。
山壁阻絕了呼嘯而過的疾風,谷底反而比上面更溫暖,谷底有一個很大的水譚,潭深不見底。
潭里有許多肥碩的銀魚游來游去,潭邊長滿備種野拿花,幾株順著崖壁上攀的藤蔓,掛著顏色漂亮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