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不因她的發現而回收他的視線,依舊大方凝望,甚至挑眉挑釁,一女一男的兩個人,就這樣隔著一段距離,誰不讓誰、誰也不肯先收回的用眼神打架。
彷佛覺得這樣對望太沒情趣,對方居然趁她換氣時,轉換戰略,眨眼遞送秋波,害她差點被吸入的空氣嗆到。
沒禮貌的家伙!燻季射出她認為最冷的瞪視,以為會將對方打敗,沒想到對方比她更絕,以粲然笑容接招,啊,她被打敗了。
怔忡間,燻季被金澤由希拉著手肘帶入座。
等她反應過來時,發現那個無賴男子正正方方的擺在她對面的位子上,臉上仍是礙眼的笑容。
在金澤由希為雙方簡短介紹時,燻季扯了扯臉頰上的肉,勉強撐起一抹笑。
看到她僵硬的陪笑臉,恆藤司差點忍不住地當場爆出笑聲。
兩個人面對面而站,她一七五,加上有跟的鞋跟,差不多要與他齊高。
又發現他們有了一項共同點──容易喜形于色。
紛紛入座後,三位熟男熟女閑話家常了起。
燻季本想調開頭,右腳鞋底被人觸了一下。掀抬眼簾,在看到對面男人的動作後,她差點驚聲尖叫。勉強維持的鎮定,還是把她桌上的水杯打翻了。
「怎麼了,燻季?」金澤由希擱下談話,幫忙將杯子扶好,並招來服務人員。
「我、呃,我、我沒事,金澤小姐……」呼吸顯急,神情慌亂,也知道她的樣子安撫不了任何人。「我去一下洗手間。」說完,推椅走人。
兩位中年女因她說走即走人的率性,怔住了。
挑動人家驚慌失措的罪魁禍首偏下臉,掩嘴無聲直笑。
對兒子個性了如指掌的家長,低聲斥責︰「別把小姐嚇到了,司。」
兩位中年女不解地望向恆藤摯星,以及暫時忍笑,端出無辜表情的恆藤司。
真倒霉!
不止恆藤司在心底猛呼詭計被識破的無奈,離席的燻季也一路碎碎念過去。
一沖進洗手間,她馬上將脖子上的男士鑽煉拉下,放入小皮包後,在鏡前氣呼呼地走來走去。
今天是什麼日子?她居然跟那個相親的男人配戴同一款樣式的項鏈。
不過那男的眼未免也太尖了吧?她也才剛坐下,椅子還涼涼的,他已經瞧見他們之間有個共同點。共同點?
燻季打了個冷顫,兩條藕臂速即被竄起的雞皮疙瘩,竊佔布滿。
他叫什麼名字來的?噢算了,那不重要,干脆叫他眼尖男算了。
「呴,呴,呴。」由于脖子上的果空,讓她怎麼看,怎麼都覺得落寞。
但落寞歸落寞,她也知道不能躲起來太久。
不情願走出洗手間,發現原來的位子上空空無人。燻季才竊喜可以走人時,一只高高揚起的手臂打斷了她的美夢。
又是那個眼尖男!
吧嘛?看穿她企圖似的,他──居然走過來逮人?
「呆在這里做什麼?」恆藤司來到她面前。劈頭問完後,眼往下溜,果空的縴頸讓他的眼瞳上跳閃一簇笑意。
「要你管。喂,你看什麼看?」趁著主管離她很遠之際,燻季大方做自己。
「要搞幼稚的話,回家去,我會跟我堂伯母說一聲。」她的聲音沙啞性感,和少女的外表不搭軋,造成他听覺視覺出現嚴重的落差。
「你!」燻季氣得要用高跟鞋踩他,卻發現對方早有預防,沒有命中目標,還差點出洋相。
單手跩住她一條手臂,一等到她站穩後,恆藤司馬上放開她。
「少丟人現眼了。」
「要你管。」回嘴的語氣仍很不客氣,但兩腳卻乖乖的跟在恆藤司之後。
快到新的座位前,燻季赫然發現,走在她前面的男人的兩只大腳ㄚ,居、居、居然給她趿了雙夾腳涼鞋?!
精致臉蛋頓時黑了一半,胸腔內,一股奪門而出的沖動油然滋生。
原本的方桌變成大型長桌,男方這邊的親屬多了四大一小,男男女女兩對,外加一個小男孩,連同她在內,這一桌共計十個人。
龐大的陣容,簡直就是家庭聯誼會。
新的位子,燻季自然被安排在恆藤司身旁。
金澤由希為燻季和四加一的加入者彼此介紹,心不在焉的她根本無心去記誰是誰,心底作好打算,吃完這頓飯,她跟這些人最好永遠拜拜。
才剛坐下,又發生了一件挑戰她EQ指數的事。
媒人金澤由希借口人忽然不舒服,要先回去。
當燻季錯愕抬起頭時,只來得及補捉主管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余光睬見兩位女性加入者對她的關懷眼光,她禮貌性地揚了揚唇,假裝不受影響地端起桌上的水杯啜飲。
不然還能怎樣!苞著逃嗎?
她才不要,那很丟臉,而且干嘛應了那個眼尖男的話。
「堂伯母還是喜歡安靜?」男加入者之一,滿嘴巴的生魚片,音囫圇。
「嗯嗯,阿昊,你說錯了。堂伯母剛剛還和媽媽有說有笑的。看到大哥嘛,會讓她想到克己堂伯,兩個那麼樣的相像,難怪她會不舒服。」
「不舒服?哈,讓女乃女乃听到,她可是會宰了你喔,司。」嘴里的生魚片吞下後,綠光臣昊嘻皮笑臉地煽風點火。
抬杠的兩人,除了動嘴巴,還拿手里的筷子當武器,搶挾對方要挾的菜。
「我怕什麼,挑起話題的人是你,頭一個抓出來宰的,也絕對是你;況且我和阿智約定好,這輩子富同享、難與共,不管出了什麼事,我們一起抵擋。」恆藤司說的志得意滿,俊臉揚向半空。
燻季頭低低的安靜吃餐,斜對面的男人跟她旁邊的一直發出嗚嗚啊啊的聲音。
如果一次,可能剛好在東西塞進嘴,有人問話,不方便讓對方等太久,就手稍微擋在嘴前,邊吃邊說,但是他們一直啊。忍不住地,她瞥過頭去看他們是不是吃了橡膠,不然怎麼嚼那麼久。
一看,小手摀住吃驚張開的嘴巴,眼部表情擰扭。
抬高的臉回復到正常位置,恆藤司便對上她猶如見鬼驚魂的表情。這種反應,他不是第一次見到,所以,一點兒也不陌生。
她也只是俗氣女人之一!
遺憾放心底就好。恆藤司開口逗她︰「看我就飽了?妳還真好養。」
「好丑、好惡心!」還記得自己是這桌的弱勢族群,燻季沒有批評得很用力。
「妳說什麼?」只見她嘴巴嚅動,聲音沒有听到。
燻季用力深呼吸一下,壓低聲音,「你沒有自覺自己還在相親的現場啊?」
「有啊。」恆藤司一手支頤看著她,嘴巴張大口地咬著另一手拿的串烤。
「那你可不可以形象稍微顧一下?」就算你不要做人,我還要,我不想被人指指點點啊。
「妳是不是有話沒說完?」
一驚,燻季連忙否認。「我要說的都說完了。喂,你還沒說可不可以。」
恆藤司眼眸晱瞲她一會,用他認為的平靜語氣道︰「天使,男人再帥,也是會挖鼻孔放屁,世上沒有完人。」在她被他的回答愣住時,他哈哈大笑了起。
怔愣過後,燻季發現整桌的人都在看他們,噢不,整間餐廳的人都看向他們,耳畔高高低低的笑聲猶如魔咒般,她垂臉撫額申吟。
她的反應,更是讓恆藤司笑絕,停止不下來,猛拍桌助興。燻季遮臉的部位愈多,他笑得愈失控,眼看要跌股落地了。
男加入者之二,恆藤牧飆聲制止︰「司,夠了。」
燻季抬眼要感謝好心人士的幫忙,一看到他冷聲外的眼角笑意,如星子的眼凝層霜,胸腔內的沖動卻火熱到達頂點。
一直留意燻季的顏雪噥,在她用將椅子往後頂之前,按住她掐緊的兩拳,用只有她跟她听得到的音量,誠懇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