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夫人的意思,是說不願修琴羅?」司空睿挑高眉,拉長了聲。
「請回吧!恕咱馮家不做這樁生意。」若是普通琴器倒還可以一試,他們好說歹說也是惜材之人,這把琴毀成這樣自然是心疼得緊,但是凡事應當有所顧忌。
眼下這世道早就不比從前,在朝為官的哪個不是虎豹豺狼之輩?而上頭的君王昏庸無能,也已不是什麼新鮮事。
凡事明哲保身,盡力度日就行,比不上那些有官派頭的人,有千百個說法能月兌罪,只要夠有人脈、夠有銀兩能打點,要只手遮天也不算太難。
而他們呢?不過是一介市井小民,吃穿只求溫飽,再多的也不貪了。
司空睿知道這差事定會遭拒,畢竟春雷琴也是朝廷御賜,出了差池無人擔待得起,也不會有人想要扛。但這琴不修,遲早也會生事,雖然他一點也不在乎,了不起提頭面見聖上,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然而不知怎地,這風聲竟然傳進後宮皇後的耳里,不消幾日的光景,他的身旁便多個兆公公跟前顧後,做什麼事都有人跟著。
就連今日登馮府,也是兆公公叨念半天司空睿才成行的。
司空睿撫著損壞的琴身,大嘆一聲。「我還以為有幸能見馮家的真本事呢!」他的眸眼不時飄向馮懷音身上去,見她似乎無動于衷,分明就是置之不理。
好啊!這女人沒見識過他惡劣的性格,竟還在一旁佯裝一臉無事,天下太平的悠哉樣,若不逗得她緊張兮兮、嚇出冷汗,他司空睿就跟她一道姓馮。
「可惜啊、可惜!看來是無望了。」
馮懷音心頭冷哼聲氣,這男人演起戲來倒是很認真啊!臉皮厚得嚇人,她娘親都趕起人來了,還死賴著不走是怎麼一回事兒?
司空睿朝兆公公下了個指示,要他將舂雷琴收進琴囊里,準備走人。
就在兆公公邊收拾,司空睿邊開始喃喃自語,那聲量大得讓馮家大大小小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說這把春雷琴,你還真是倒楣吶!要是皇上問起你來怎傷成這樣,你說要不要同聖上說是你英雄救美,才會慘成這德性的?」
他話方說完,馮家立刻響起倒抽一口氣的聲響。然而,卻沒有讓司空睿停止說下去,只見他又兀自感傷地搖頭。
「我瞧,要是皇上怪罪下來,你還是實話實說好了,別吞了這口悶氣!這樣若真要死,也才死得瞑目吶!你說是不?」
「司、空、睿!」馮懷音忍不住站起身,氣抖抖地瞪著他。「我當初叫你別砸那把琴的!」
那張狡猾的面容藏著一抹笑,他無辜地朝馮懷音聳聳肩。「我的春雷琴還沒說誰是罪人呢!你倒急著跳出來擔著。」
馮夫人瞠大眼,「馮懷音!你到底背地里干了什麼事兒!」
「娘……我什麼都沒做。」見到娘親兩眼睜得老大,快要滾出眼珠來,馮懷音便覺得委屈。
司空睿很假意地說︰「馮夫人,您可別動怒啊!不過就是一把琴嘛。」
「一把琴?那把可是當今聖上賜的春雷琴!」馮夫人手指著兆公公懷里那把足以讓人掉腦袋琴器。「馮懷音!你這死丫頭,誰人不招惹,你偏偏就是相司空家有過節!」她氣到快要七竅生煙,差點沒有跳腳,順道拿起掃帚打死這丫頭。
知道娘親一動怒,自己就絕對會倒大榍的馮懷音,很哀怨地為自己叫屈。
「我沒有!真的沒有啊!」這男人會不會太卑鄙了一點!馮懷音一邊和自家娘親討饒,一邊又忙著瞪向司空睿,月復背受敵的窘境,真令她雪上加霜。
馮老爺見娘子頓時成了母夜叉,非常識相的退到一旁,東翻西撥兆公公手里的那把春雷琴,瞧瞧這災情究竟能徹底慘到什麼模樣去了?
幾經模索,馮老爺大大地嘆了一口氣,心底完全沒有什麼指望!這丫頭搞怪生事的本領,永遠高于他的想像。
然後,在心里非常認命又清楚的知道——這把琴,鐵、定、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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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映遠岫,雲彩染七色,沉寂一夜的大地,終在日照出頭又蘇醒。始終輪回不停,日久彌新。
馮懷音一見到那張又是端張笑臉直笑個不停的面容,登時所有的好修養,皆在轉眼間灰飛煙滅。
「你滾!還不給我趕緊滾!」
方打開自家大門,馮懷音一早就見到司空睿和兆公公。昨夜他結結實寶給她一頓悶虧吃得很飽,讓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馮姑娘,早!」司空睿沒想到他才正要敲門,她就如此心有靈犀的打開門。「昨日我一走,馮夫人沒有為難你吧?」
馮懷音冷哼一聲,他還想要看好戲不成?「托司空大人的福,我娘為難得相當徹底!」
司空睿很假意的喊個兩聲,只見隔壁木屋里走來一個小男童,白胖的模樣他好像曾經見過似的,卻憶不起何時相遇。
「壞蛋,你還來這邊做什麼!」小肉包一見到司空睿,立刻撿起地上的小碎石扔他。「都是你!都是你!害懷音姊姊被馮姨罰跪一晚,兩膝都跪破皮了!」
「小子,休得無禮!」兆公公喝斥一聲。
怎知,小肉包更加生氣,扔得加倍起勁。「壞蛋、壞蛋!你們都是大壞蛋!只會仗勢欺人,找我們小老百姓的麻煩。」
「喂喂喂!你這死野孩子!」兆公公差點要沖上前給小肉包一頓教訓。
「兆公公,別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司空睿說得很輕快,然而眼神卻相當的狠惡,將小肉包壓制得動彈不得。
「小肉包,我們進屋里去,別理這兩個人。」馮懷音朝小肉包伸手,決心不再多搭理他們。
就在馮懷音準備關上門時,司空睿一掌按上門板。「真沒讓你為難吧?」他不過是要她踫踫鼻子灰,嬉鬧她一番,倒也不是存心要找她麻煩。
「少在那邊貓哭耗子假慈悲。」馮懷音哼聲氣,現在才來討她的歡心,實在是太遲了!「既然這把琴是……」她咬著唇,真的很不想要承認這里頭,有一半風波也是自己惹來的。「是因我而遭殃的,馮府說會修琴,就是會修!」
「馮老爺已經對我承諾過了。」當然前提是別傳到聖上耳里,要不大伙一塊遭殃,黃泉路上得柏伴啦!
「既然我爹爹已經同你許諾過,今天你還來做什麼?」他能不能讓她耳根子清靜些?要不也離她遠些,讓人穩當當地過日子可好?
「司空大人怕馮姑娘有個差池,特地一早前來關切。」兆公公瞪眼,這小丫頭的性子也夠倔,連五句都講不到,三句就趕起人來。
「懷音怎可擔得起大人這般的關愛?既然無事差遣,恕不相送!」
「你今天還上本司院授琴嗎?」
「為什麼不?」她要上哪兒,還得受他管束?這把琴馮府都允了要修復,他大少爺還踩著她的裙尾,捉這小辮子不放做什麼?
「上回那一票狎客……」司空睿話還沒說完,馮懷音跛著腿跳出來捂住了他的嘴。
「你別喊那麼大聲,要是讓我娘听到這禍事是在本司院里惹來的,我鐵定會被她打斷腿。」她當初就是不听勸,堅持允了武爺的這份差事兒,要是被知道,她下半生不是斷臂,要不就是瘸腿度日了。
「馮夫人不知道?」司空睿拉下她的手,她激動的模樣還真是與先前驕傲的神態不搭調。
「我怎麼敢說!」她娘親昨日翻臉成什麼樣子,他難道沒見識過嗎?「若她知道,絕對不會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