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黑勛口中的遺產總值不輸姨丈家的財富,就連她都被那個驚人的數字給炫花了眼,久久無法回神。
不過葉芷湘一番話倒是提醒了她一點。
「那個人……呃,我是指我的生父,他難道沒有其他孩子了嗎?」困惑地模模鼻子,左妤媗老實發問。
通常這種風流男人一輩子四處播種的成果,不論面上、面下的兒子女兒就算沒有湊成一打,少說也會有五、六名,怎麼可能全部財產都由她這個素未謀面的私生女繼承?
「妤媗,你這笨孩子在問什麼問題?!」一旁的姨丈、阿姨聞言差點沒昏倒,連忙制止她的發問,鞠躬哈腰地守在黑勛身旁,像兩條哈巴狗似地拚命討好對方。
「嘿嘿嘿,魅影先生讓您見笑了,這蠢丫頭一定是听見自己一下子可以繼承這麼多錢,樂昏頭了才會亂講話,您別介意、千萬別介意!」
左妤媗從小到大還沒見過姨丈態度這般卑微地討好別人,可見得這個稱號「魅影」的神秘男人來頭不小!
「既然如此,她今晚就得跟我離開,沒問題吧?」半晌後,黑勛終于冷冷地開了尊口。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只是……」原本頻頻點頭稱是的葉錦添,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了頓。
「怎麼?」微挑著唇角,他冷眸輕睨,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早料中對方會來這麼一招。
「唉,不瞞您說,妤媗這孩子好歹也是咱們夫妻倆從小看到大的,她就像是葉家的長女、芷湘最親愛的姊姊一般,現在要讓她跟魅影先生一道離開去香港,雖然明知是為她好,但要我們夫妻倆怎麼舍得……」
款款款,她沒听錯吧?
什麼葉家的長女?
什麼芷湘最親愛的姊姊?
左妤媗滿臉黑線地瞪著阿姨和姨丈在唱雙簧,覺得自己的胃正在翻攪,有種吃壞肚子想吐的征兆。
被了喔!他們最好可以再演得惡心一點啦!
等一下該不會還來個十八相送淚灑廳堂的劇碼吧?
「吳律師。」冷眼睨著葉家夫婦,黑勛朝身後待命的屬下微抬起下顎。
「是。」只消一個動作指示,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立即恭敬有禮地欠了欠身,從公事包中取出一張支票遞至葉家夫婦眼前。
「這是魅影先生慰勞您這些年來代為照顧左小姐的心意,請收下。」
「哎唷,這怎麼好意思呢?」葉家夫婦頓時笑得如春花燦爛闔不攏嘴。
左妤媗眼睜睜看著阿姨和姨丈雖然嘴巴上說不,雙手卻很誠實地迅速搶過支票,就連表妹都迫不及待地攀上前去,只見三雙瞪大的銅鈴眼興奮地數著上頭的數字,生怕有人跟他們搶似的。
「唉……」她汗顏地嘆了口氣。
還說什麼不舍呢,一拿到支票就像賣豬仔一樣把她給踢到一旁,真是有情有義的「家人」!
「哼。」冷眼欣賞葉家人的貪婪皮相,黑勛不屑地嗤笑了聲,雙手插在褲子口袋內,緩緩朝一旁靜默不語的左妤媗踱去。
「怎麼?舍不得這些‘親人」?」他嘲諷地開口。
「在這個世界上,我根本沒有親人。」她學他睨人的方式,深吸口氣揚高俏顏淡道。
「哦?」聞言,他的視線緩緩移向身旁不及他肩頭的小女人。
這是打從見面以來,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凝視她,並將她整個人看個仔細。
望著她神情倔傲的側顏,他初時覺得平淡秀氣的五官,忽然漸漸鮮明起來,不僅吸引著他的目光,也莫名牽動了心頭某種輕悸的情緒。
「怎麼回事?」用力眨眨眼,他為胸口突升的異樣擰眉。
「喂,你還好吧?」將他奇怪的臉色看入眼底,左妤媗遲疑地開口,「你該不會是後悔了,想把支票收回來吧?勸你還是打消這念頭,因為我姨丈、阿姨絕不會放過到手的鈔票。」
「那點小錢,我還不放在眼里。」瞪著她同情的眼神,他暗惱地道。
听听她在說些什麼?
她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再次望向身旁的左妤媗,他微眯起冷厲清湛的瞳眸,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不覺得眼前留著清湯掛面學生頭,長相淡而無味,頂多稱得上是娟秀的十九歲女孩,哪里有足以吸引男人的本錢。
罷才一定是自己一時閃了眼,才會對她產生可笑的錯覺,覺得她……竟還有那麼點迷人的味道?!
真是太可笑了!黑勛在心底暗啐自己的失神,接著他似是提醒,又像在說服自己般不住低喃,「她不過是個即將到手的傀儡罷了……」
是啊,左妤媗不過是計劃中的一枚棋子。
一具听話、乖巧、好操控的傀儡公主,隨時可以為了大局而犧牲,在完成黑氏宗長指派的任務後他就可以棄她不顧。
盡避在心底反復說服自己她的存在是多麼地渺小、多麼地微不足道,但黑勛緊鎖住那仿佛似曾相識,倔強容顏的視線,卻隨著時間流逝愈發沉黯深黝,久久未能移開。
第二章
「喂,醒醒。」
「你快點給我清醒!」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隨著那一聲聲透入意識的呼喊,緊接而來的,是某人毫不留情的拍擊。
「噢,好……疼!」意識蒙中,左妤媗吃疼地哀呼。
這人難道沒有同情心嗎?
居然這麼荼毒她受傷的臉頰!
這下她原本就不是頂美的臉龐,就算沒被剛才的潑婦一巴掌打成豬頭,也要被這人的鐵沙無敵連環掌給拍成黑青饅頭了。
「請你……住、手!」她啞著聲好艱困地開口。
勉強睜開眼,臉頰熱辣辣發疼的左妤媗總算看清狠心虐待她的人,那是名約莫三十來歲,長發如緞、妝容精致的冷艷美女。
「太好了,她醒了!」
「秦姊,真有你的!」
「果然只要秦姊出馬,沒有什麼事搞不定!」
一旁圍繞在左妤媗身旁的小姐們見她清醒,紛紛安心地吁了口氣,還不忘迭聲討好那名狠心凌虐她的冷艷美人兒。
拜托,好好一張臉被這樣活像拍面團似的打,任誰都會清醒好嗎?她又不是死人!
「嗚……好痛!」模模自己顯然已腫起來的臉龐,她吃疼地哀道。
「來來來,董事長,這是冰毛巾,把它敷在臉上可以快點消腫喲。」
「這里還有跌打損傷的藥膏,擦上去保證三天見效……」
幾名小姐見她皺眉苦著一張臉,連忙貼心地遞上冰毛巾和藥品。
「哼,不過一點小場面就嚇暈,真是丟光了咱們的臉!」
人群外,忽然傳來方才那名女子冷誚的譏嘲。
秦乃容——也就是酒店小姐們口中敬稱的「秦姊」,正雙臂環胸像朵驕傲孤艷的鮮紅火鶴,獨踞于以左妤媗為中心點聚集的人群外,冷眼看著小姐們爭相巴結新任老板這一幕。
「好了,今晚還要開門營業呢!相信‘董事長大人’也不希望因自己發生的小小意外,就讓酒店公休一晚不接客吧?」秦乃容桃唇輕啟,一雙美艷鳳眸冷颼颼地瞟向她。
「呃,我……秦、秦小姐說得對,還是工作比較重要,我的傷沒啥大礙,大家不用擔心,快去上工吧!」聞言,她尷尬地想朝大伙兒露出一抹笑,但才剛牽動唇角就差點讓自己疼得掉眼淚,最終她只能硬撐著一副比哭還難看的詭異表情,目送小姐們離開員工休息室。
人群走光後,獨留下左妤媗和眼前的陌生美人兒相對默默無言,凝滯的氣氛中,秦乃容不耐地撩了撩長發,總算開口打破僵局。
「你丟不丟人吶?身為新任老板卻一點氣魄也沒有!人家上門踢館不過是擺了點排場,你竟然當著大伙兒的面暈過去給人看笑話!」鳳眸冷冷睞著她,秦乃容毫不客氣地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