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這男人笑得一臉開懷無憂,哪像是失戀的人該有的神情?
還大言不慚的說要治療情傷呢,誰信?
「我想,你等的人已經在眼前了。」微笑地指了指自己,何澄南望著她的眼神,儼然一副失物招領的模樣。
「什麼?!」
這男人……是在跟她搭訕嗎?
生平頭一回遇上夠膽量的男性搭訕,對方還是個夢幻型帥哥,裴雁行錯愕的心情還來不及平復,就被他接下來的話打回現實。
「剛才看你忙著『伸張正義』來不及提醒你,我就是你在巴黎未來一年的技術指導,多明尼先生特別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他的一番話,像顆炸彈震得她頭昏眼花。
這男人居然是她未來的技術指導師?有沒有搞錯?!
「你、你才大我幾歲呀?多明尼那個老頭居然要你來教我?!再說既然今天是你負責接我,干麼不早點出面,還讓我在那邊枯等這麼久?」她氣呼呼地指控。
「年齡與專業並非絕對,相信這點你應該能認同,而且你剛剛也看到了,我很忙啊!」聳聳肩,他倒是答得理直氣壯。
「你很忙?」
忙著和女人打情罵俏,這種事也好拿出來當借口?!
「再說,多明尼先生在電話中,只跟我提到他新收的學徒『雁子』來自台灣,還是個頑野得令人頭疼的家伙,短毛小小一只雖然瞧不出什麼殺傷力,但破壞性十足……」
「停停停,你可以不用再解釋下去了!」
急急忙忙抬手制止他接下來的陳述,裴雁行氣黑了臉,決定下回再見到多明尼那個專愛誹謗她聲譽的老頭,絕對要給他好看!
什麼頑野得令人頭疼?
什麼短毛又小小一只來著?
那老頭以為自己是在形容路旁的小狽、小貓嗎?!
氣悶地甩甩一頭俏麗有型的削薄短發,她沒好氣地扮了個鬼臉,可才一抬眸,就發現自己的舉動全落入一雙黑湛明亮的帶笑瞳眸中,害她一時間尷尬得微紅了雙頰。
「總之,他連你是男是女都沒說清楚,我自然不好逢人便問『你是不是我等的人』,那樣豈不像在隨意搭訕,感覺很輕浮嗎?」听他這麼一說,裴雁行一時間也無言了。
「我知道你有點意外,雖然說身為指導師在輩份上大你一截,不過我年紀才虛長你幾歲,你不必對我用敬語,叫一聲『澄南哥』就可以了。」
他好大方、好體貼地建議,還一臉期待地等著听她出聲喚人,顯然對于方才誘拐未成很不死心。
「澄、南、哥……」瞪著他俊逸迷人的笑顏,她咬牙低道。
又來了,這男人又在拐她喊這種肉麻兮兮的稱謂!
「乖,這樣喊就對了。」
他滿意地拍拍她的頭,就像在獎勵小貓、小狽似的,「放心,未來的一年我會好好指導你這個可愛的學生,包準你獲益良多、不虛此行。」
「那還真是謝謝你喔!話說回來,我們可以閃人了吧?」瞥了眼一旁露天咖啡座內,不斷朝兩人投來的窺探眼神,她沒好氣地回應,才拎起腳邊的背包卻被他一手給接了過去。
瞪著何澄南自然流露出的紳士舉動,裴雁行開始認真懷疑起眼前的男人要不是神經太大條,就是早已習慣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她卻對那些金發尤物狠狠朝她殺來的視線感覺很毛耶!
這位萬人迷先生可不可以離她遠一點啊?
她可不想被那些充滿嫉妒的眼神給戳得千瘡百孔!
「接下來,我們就去找間餐廳為你辦個洗塵宴,順道替我療情傷,慶祝恢復自由之身吧!」一把揪過她妄想落跑的衣領,他溫雅俊顏上漾著燦燦笑意,逕自說道。
「什麼,你真想慶祝啊?」她唇角微抽地望向他。
「當然。」他則是回她一抹篤定的微笑。
這男人還真不死心欸!
瞪了眼看似溫柔好說話,實則行動鴨霸由不得人拒絕的何澄南,裴雁行忽地察覺他根本是個頑固難纏的家伙。
從開始到現在,就算她滿心不情願,可最後哪件事不是依著他心意進行的?
澄南哥這種肉麻兮兮的稱謂她硬著頭皮喊了。
失戀療傷宴,此刻她也被人揪著衣領不得不去了。
瞪著身旁笑得如春花初綻般的何澄南,再扯了扯被緊緊揪住,絲毫不見松動的衣領,向來對明天懶得去煩惱的裴雁行,生平第一次擔憂起自己未來一年的修業生涯。
「就是她嗎?最近澄忙著指導的那個美國交換學生。」
「別提了,就是這個不男不女的小表,害澄都沒時間陪我出去吃飯約會,每次一有機會她就出來搞破壞,好討厭!」
「嘿,你有看過她的作品嗎?前幾天我經過瞥了一眼,差點沒讓我昏倒!那種丑陋又古怪的鬼女圭女圭半夜看到會嚇死人,簡直辱沒了澄的苦心教導!憑她的手藝,就算是一流名師也只有搖頭嘆息的份……」
「我就說嘛,澄在她身上花那麼多心力真是白白浪費了!」
女人們嘰嘰咕咕的對話不時在身後響起,裴雁行隱忍著怒氣,埋頭描繪手中的仿古瓷女圭女圭容顏,假裝自己听不懂法語,不去和那些專愛道人是非的長舌婦計較。
來法國研習將近半年,她也被這群與何澄南師出同門的金發洋妞明里暗里閑話了半年。
她嚴重懷疑兩人初識那天,他慘遭眾女子拋棄的情景,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假象。
因為以何澄南那男人無遠弗屆的迷人魅力,只有他甩人,沒有女人能狠得下心對他SayNo吧?
有時候就連她一不小心都會被他迷蒙帶電的溫柔眼神煞到,想來真是太可恥了,她要檢討悔過!
「除了一張臉長得帥,真搞不懂那個姓何的男人究竟哪里好了?」
從鼻端輕哼了聲氣,她大筆一揮,在女圭女圭細致的陶瓷臉龐畫上兩道八字眉,嘴上也不忘以中文碎碎叨念起何澄南的種種罪狀。
那群金發洋妞老愛欺負她法文不靈光,以法語在背後說她壞話,那就怨不得她用中文數落那名害自己無端成為眾矢之的的男人,反正也沒人听得懂,她講來娛樂自己咩!
「說穿了,那男人根本就是只欺世偽善的笑面虎、雙面人,個性糟糕又像老媽子一樣唆,老愛管東管西……」
裴雁行愈說愈氣,畫筆蘸了點栗色顏料,在女圭女圭白皙透亮的瓷顏上硬生生點了幾粒雀斑。
「對了,還要加上龜毛強迫癥這一項,『用完的東西記得一定要歸位,所有工具按編號排列,千萬別弄亂喔!』、『良好的習慣養成很重要,東西不可以隨手丟、到處擺』……嘖,自己喜歡有條不紊的生活,干麼干預別人?我就偏愛亂中有序不行嗎?管這麼多!」
皺起鼻頭,模仿何澄南平日說話指導她的調調,她瞪著手中的仿古瓷女圭女圭容顏,開始考慮該在哪兒加上一道疤痕。
正當她思考得出神,身後窸窸窣窣的低語突然轉變為高八度音的喧鬧,一群女人像廣場上的野鴿咕咕咕咕吵個不停,讓裴雁行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就算不用回頭,她也猜得出是哪位廣受歡迎的人士大駕光臨。
「澄,好久不見,最近好少有機會見到你喔!」
胡說,明明三天前才見過面的,這女人是不是患了失憶癥?最好去給腦科醫師檢查看看!
偷偷瞄了眼外頭的盛況,裴雁行不屑地撇了撇唇在心底啐罵。
「澄你還在忙著指導那個學藝不精的女孩啊?真是難為你了,這麼辛苦教她,結果卻……呃,你也知道的,像她那種不倫不類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