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沒有看醫生?」他微惱地問。
「因為……我以為過一陣子就會好……」她囁嚅道。
「一陣子就會好?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有任何好轉的跡象嗎?」他問得她無話可說,又道︰「怡芳、敏君還有其它人呢?為什麼你病成這樣子了,卻沒有人聯絡醫生來一趟?也沒有人陪在身旁照顧你?」
她竟拖著病弱的身子下樓找水喝,那搖搖晃晃的單薄身子,萬一發生了什麼意外……想到這里,他心底就一陣緊縮。
「對不起。」被他問得手足無措的盂音,末了只能低聲道歉。
「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而是……」懊惱地嘆息,任翔對他這動不動就低頭認錯的小妻子感到無力。
包何況,事情的過錯往往不在她,但她似乎早已習慣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算了,你先休息吧,好好睡一覺,晚點我請人準備些清淡的餐點讓你補充體力,別告訴我你真的在減重!」瞄了眼她略嫌縴瘦的身子,他彷若洞察一切的黑眸讓她不敢有任何隱瞞,只能無言地垂下了星眸。
他就知道!
看著她?避的眼神,任翔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快睡吧。」堅持地安撫她直到入睡,他才緩緩起身。
退出房門前,他順手收走了擺在矮幾上不知多久的空餐盤。
有一餐沒一餐、營養不均衡……減重嗎?
謗本是沒人照顧她,才會讓病情愈來愈嚴重吧,那群怠忽職守的員工該死了!
眯起凌厲的黑眸,任翔此時沉冷的神色,就是商場上的大老見了,恐怕都要退懼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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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魘。
她被紛紛擾擾的夢境糾纏,睡得極不安穩。
早該習慣的不是嗎?他人的閑言閑語、冷嘲熱諷像是跳針的唱盤般,字字句句在夢中重復呼嘯,像是增強了數倍的音量,吵得孟音心驚卻又悲哀的無力逃月兌。
家門不幸,我們孟家怎麼能忍受你這個野種!要不是孟家沒有其它女眷,我是決計不會讓你進這家門……
夢中,孟老太爺沉怒的低喝,如巨響的嗚鐘般在她耳畔回蕩不去。
她心底多麼想大聲反駁,說她同樣不想進孟家的門、不求這種虛偽的認同,甚至不屑按上這個姓氏!
可是她不行。
在等待多年的時機來臨前,她只能一如以往地選擇沉默。
我看吶,這場婚姻是撐不了多久了!少爺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轉眼又被那女人氣走,真不知道那個孟家大小姐在拿什麼喬?
是呀,這幾天她老窩在房內,問她用餐又說沒胃口,難道還要我三催四請嗎?
哼,別理她,等她餓了自個兒會下來,別想要我伺候個下堂的。
嘻嘻,就是呀!
昏沉中,她已分不清是現實還是虛境,女僕的嘻笑嘲諷如洶涌的浪濤般向她襲來,听來竟如此的刺耳,讓她覺得難以忍受卻又揮之不去。
這場沒有選擇權的婚姻,一如她十七年來失去掌控權的人生,只能被動地被指使、被安排,但她厭倦了這一切,渴望逃離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迫切,只要再忍耐一陣子……再一陣子……
讓我走!
放我自由,請讓我走!求求你們……
在沉悶得幾欲令人窒息的夢境中高聲疾呼,她在黑暗空間中瘋狂奔跑著,試圖逃離夢中的迷霧,渴望重見光明、呼吸新鮮自由的空氣,可眾人的冷語嘲諷追在身後,字字句句化為藤蔓纏繞住她赤果的雙腳,並延著小腿逐漸向上蔓延,一點一滴的要將她吞噬于無盡的黑暗中,讓孟音忍不住驚駭的放聲呼救,幾近絕望的心,仍是期待著有哪個人能幫助她、拉她一把,讓她遠離這個駭人的世界。
別怕,我在這里,你不會有事的。
慌亂掙扎中,她听見耳邊傳來忽遠忽近的叫喚,那熟悉卻又陌生的低沉嗓音,竟莫名安撫了她躁動的情緒。
救我、救我、求你救救我!
她再也禁不起置身黑暗的恐懼,放聲求援。
有我在,不要害怕,你張開眼楮看著我、看著我……
黑暗中,男人的聲音沉穩而堅定,如一縷清風般為她吹散了黑暗的迷霧,眼前漸漸露出一道曙光,吸引她朝光明處步步邁進。
當她好不容易掙出濃霧,自沉重睡夢中緩緩蘇醒,近在眼前的男性容顏著實嚇了她好大一跳。
「你終于醒了。」
極近極近的臉孔在眼前放大,孟音盯著任翔那張微蹙著眉、略顯嚴肅的俊顏,久久不能言語。
「怎麼,病傻了嗎?為什麼不說話?恍
他眉間的刻痕似乎因她的沉默又加深許多,低沉的嗓音一如夢中為她驅趕迷霧的聲音,讓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他……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嗎?
「你作惡夢了?說了好多夢話,還流了不少汗,應該退燒了吧?」撫著她汗濕的額,他皺眉問。
但此刻盂音最在意的,卻是——
「我、我說了夢話?」她一點也不記得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
「是啊,還不少呢。」別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他才又道︰「你睡得太沉了,我叫了你幾次都喚不醒,真讓人擔心。」似是滿意于手心傳來的溫度,任翔微微抒緩了眉心,收回復在她光潔額上的大掌。
看著他難得溫和的俊顏,孟音有瞬間的怔仲。
任翔說……他擔心她?
一種陌生的悸動悄悄爬上心頭,滿溢在胸臆之間,讓向來冷淡的臉龐上點一滴地融入了柔和的神色。
「你笑起來比不笑的時候好看多了。」看著她難得展現的恬淡笑顏,任翔的話就這麼月兌口而出。
「呃?」突如其來的贊美,教她的笑意就這麼僵在唇邊。
他像是忽然發現什麼新鮮事物似地,單手支著下顎,眯起銳利的黑眸打量起她。
「這就對了!難怪我每次看你都覺得少了些什麼,明明才十七歲卻成天擺著一副冰樣的臉,任誰見了都會奇怪。你還是多笑的好,剛才的模樣才適合你這個年紀的女孩,懂嗎?」語畢,他突然伸手揉了下她的發,像個兄長似地,這舉動著實令孟音怔住,淡淡的紅霞不自覺地染上她白晰的面龐。
將她羞赧不安的神情看在眼底,任翔好心地收回了手,轉身走向房內的衣櫃。
「你剛才流了不少汗,衣服有些濕了,快換件干爽的衣物以免又發燒了。」他說著便順手打開了衣櫃,但卻有些意外地立在當場。
「呀!」身後,盂音的輕呼清清楚楚傳進了任翔的耳朵,可他只是瞪著一整櫃連吊牌都未剪的簇新名貴服飾,心里的疑惑愈來愈深。
「這里,似乎沒有適合當睡衣穿的衣服。」以指節輕叩了下桃木衣櫃大敞的門,他緩緩回過身,掀眉道。
「那、那些都是從孟家帶過來的。」她急急說道,就怕他誤會自己揮霍無度,濫用了任家的每一分財產。
「我知道。」即使幾個月來兩人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他曾由旁人口中听說她深居簡出的低調作風,完全不像富家千金會有的沉靜。
包何況,那些名貴有餘卻過度奢華的名牌女裝,壓根不適合她溫婉純淨的甜美氣質,任翔很懷疑,依她不愛出風頭的安靜性子,會敢穿上那些活似百花齊放的招搖衣裳出門。
「這些你平常都沒在穿?」回想起兩個月前的晚宴,她一身素淨到不行的舊式小禮服出席,他忍不住皺眉。
他並沒有在這衣櫃內,看見任何屬于她「穿過」的衣裳。
「呃,我自己有帶……」她囁嚅地回答,起身想下床,卻被快一步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