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友溫柔眸光的注視下,一向大剌剌的雲少蓉竟感到惶惶不安。「等等……你這眼神讓我感到十分害怕……」
她黛眉輕挑地覷著雲少蓉夸張的表情,好笑地說道︰「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雲少蓉冷啐了她一聲。「吃人不吐骨頭,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若不是她太精明、太了解宋于柔,怕是被賣了還不知道哩!
經她這麼一說,宋于柔不怒反笑,臉上漾出溫甜的笑容,嬌柔的笑音揉著絲淡淡的得意。
「說吧!你打的鬼主意是什麼?」雲少蓉一臉戒備地問。
「我听說近來朝廷下了旨令,要你爹盡快殲滅流匪、山賊,整頓庾縣治安,是不是?」
偏著頭,雲少蓉一時間還沒意會她的話。「是啊!我爹為了這事煩透了,而我為了這事也煩透了。」
衙門里人手嚴重不足,她曾自告奮勇要頂替缺位,當個威風神氣、濟弱扶傾的女捕快。
然而,所有的豪氣干雲,卻在爹爹寫滿無奈的嚴肅臉龐下噤了聲。
一抹笑意悄悄躍上她的唇畔,宋于柔不疾不徐地笑道︰「你的武功再怎麼好,終究是個姑娘家,在外拋頭露面總是不妥。」
雲少蓉冷哼了一聲。「當朝有哪條明文規定,姑娘家就不能當捕快,不能與男子一樣?」
一提及這事,她就有一肚子氣。
許是太了解彼此,宋于柔方才那話兒雖說得不經意,卻輕而易舉勾起雲少蓉的興致。
沉吟了好半刻,宋于柔才問︰「讓你一償宿願如何?」
雲少蓉清亮的明眸微愕地眨了眨。「你的意思是……」
她俯身貼在她的耳畔,低聲說著。「在我出嫁當日,將我劫走。」
「將你劫走?!」雲少蓉吃驚地揚高語調,瞅著好友。
宋于柔認為,父親是個重情、重義之人,若她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爛把戲,還沒能改變爹爹心意的話……那好友雲少蓉便能幫她擺月兌嫁進山寨,當個壓寨夫人的活棋。
「你先隨著迎親隊伍進山,待花轎進山、確定‘臥羅煞’的位置後,你就將我劫走,再將‘臥羅煞’的確切位置給你爹,讓他能一舉攻寨,剿除臥羅煞。」
雲少蓉微微一頓,嘴角扯出一抹大大的笑弧。「柔柔……你好詐唷!」
只要剿除「臥羅煞」,宋于柔和少寨主的婚約就不存在了。
除此之外,她劫走宋于柔、入山探勘臥羅煞的所在位置,也可過足當俠女的干癮,何樂而不為呢?
「怎麼?這計劃如何?」宋于柔問。
深思了好半刻,倏地,一個讓雲少蓉精神為之一振的念頭閃過。「我覺得需要小小修正一下。」
「修正什麼?!」這下換她感到不解了。
「我隨著迎親隊伍進山,再代你嫁進‘臥羅煞’!」雲少蓉興致勃勃地做了這個決定。
「什麼?!你要代我嫁進‘臥羅煞’!不可以、不可以!這太危險了……」
在宋于柔失控前,雲少蓉伸手捂住她的嘴。「柔柔,噓——」
宋于柔一臉驚愕地眨了眨墨睫,低聲說道︰「你不能做這麼冒險的決定!」
「呿!什麼危險?難道你沒听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只有這樣,我才能確切探查出‘臥羅煞’的位置。」
思及此,雲少蓉臉上的笑容顯得更加耀眼了。
「不、不,這還是太過冒險了。」
「你的計劃才冒險呢!若我失手,劫不走你怎麼辦?」
宋于柔駭然地嬌呼了一聲。「你的武功這麼好,怎麼會失手?!」
雲少蓉似有深意地握住她的手說︰「別扭扭捏捏了,若我真失了手,讓你成了壓寨夫人,我可是會愧疚一輩子的!」
驀地,情勢驟轉。
讓雲少蓉這麼一說,宋于柔驚聲噥著。「我才不嫁那‘臥羅煞’的少寨主,誰知道對方是不是長得滿臉橫肉、虎背熊腰、滿口粗語呢!」
在宋于柔因為受到驚嚇,而止不住叨念的那一瞬間,兩人都沒發現,在客棧的角落,有個男子將她方才的話一一納入耳底。
「這就對了。」雲少蓉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來,跟我一起喊!」
「喊什麼?」宋于柔皺著臉,無奈地瞥了她一眼。
無視客棧里眾目睽睽,雲少蓉義憤填膺地大聲喊道︰「殲滅流匪、剿除山賊、保‘柔’貞潔!」
臉一臊,宋于柔發出刺耳的抗議。「雲少蓉!你夠了哦!」
覷著她粉臉染暈的模樣,雲少蓉握住她的小手,高舉喊道︰「殲滅流匪、剿除山賊、保‘柔’貞潔!」
語落,雲少蓉很有義氣似地拍拍宋于柔的縴肩。「快喊快喊,喊了包你勇氣百倍,精神十足,通體舒暢。」
被迫做這番精神喊話,宋于柔啼笑皆非地翻眼瞪天,無言以對。
唉!頭好痛!她這一回是不是打錯如意算盤,錯托對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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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蟬聲放肆喧囂,那似要竭盡氣力的聲鳴,以震破耳膜般的巨響震進雲縣令心頭。
「唉!麻煩!」雲縣令看著手中的公文,重重嘆了口氣,卻吐不出心中煩悶。
由于「雲岫山」的山賊問題,朝廷又發了封公文施加壓力,命他在近期內解決山賊作亂的事情。
若這問題遲遲未解決,他頂上的烏紗帽怕是不保啊!
雲少蓉方踏進偏廳,一眼便瞧見坐在大廳中沉思的父親,正皺著眉不知在想什麼。
「爹!」
由愁雲慘霧中回過神,雲縣令迎向女兒的笑臉。「同柔柔喝茶這麼開心?」
「是呀!」在父親面前隨意揀了個位置坐下,她答得爽朗。
雲縣令頷了頷首,正要開口,雲少蓉卻搶先一步驚呼。「爹爹!」
耳底落入女兒的驚呼,雲縣令猛地一凜。「怎、怎麼了?」
「爹爹眉上有兩條毛蟲在打架!」她頑皮地指著父親緊蹙的眉,笑道。
雲縣令怔了怔,這才明白,自己成了女兒戲耍的對象。
「唉!你這丫頭,枉費同柔柔親近了這麼久,怎麼還是沒學到人家半點姑娘家的氣質呢?」雲縣令拿她沒轍,搖頭晃腦地嘆了口氣。
她聳肩,露出無辜的笑容。「女兒若真像柔柔,那爹爹可就要煩惱了。」
他不以為然地抬了抬眉,用眼神傳達內心否定的想法。
「算了,女兒現在不同爹爹計較這些。」沒心思同爹爹閑聊,雲少蓉不以為意地道。
雲縣令睨了女兒一眼,開門見山地問︰「怎麼?今兒個找爹爹有事?」
女兒野慣了,即便他施加壓力,要她安安分分的學做個大家閨秀,但她性子里貪玩好動的頑劣因子似乎無法完全剔除。
往往一個不注意,身手敏捷的女兒便會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讓他頭痛不已。
今兒個女兒反常地乖乖坐在他眼前,他無法不提高警覺。
「女兒想去‘臥羅煞’。」
話一說出,雲少蓉懊惱地想咬掉自個兒的舌頭。
她是瘋了還是興奮過頭了,竟然會月兌口告訴爹爹這一件事?
「咳!咳!咳!」
丙然,女兒完全不念老父的身子骨是否承受得住,她「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話方式,三天兩頭就要嚇他一回。
「你說什麼?」雲縣令打了個冷顫,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爬上心頭。
這時雲少蓉懊惱歸懊惱,但話已說出口,她只有硬著頭皮道︰「我听柔柔說,她爹要她嫁給‘臥羅煞’少寨主。為了柔柔的幸福,我們商議了一個萬全的計劃。這個計劃不但可將‘臥羅煞’這惡窟連根鏟除,還能讓柔柔不必嫁給山賊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