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就曉得徐皎月可以?」
「四弟在處歷練多年,早已經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做事極有分寸,若不是……怎麼敢如此篤定?」
「那也許他就此治好了呢?」
「說不準,可父皇總得讓他過這個檻兒吧,先把徐皎月給娶進門,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側妃不行嗎?」皇帝退一步。
「怎麼說徐皎月都出身名門,她有她的氣性驕傲,當年的事,外人覺得她毀了名聲,可對她來說,四弟才是那個壞她貞潔的匪徒,她根本不想和四弟在一起,听說這回還是四弟硬把人給綁回來的,要不是一路顛簸,怎麼會剛回京就生病?」
燕歷鈞進府就大張旗鼓請太醫上門,這事兒,知道的人多了。
太子的話說得皇帝皺起眉頭,想起老寧王,想起小時候的女娃兒,是啊,那孩子雖然柔弱,卻也有幾分氣性,要不,當初他怎麼會把她賜婚給太子?
「父皇是過來人,自然明白床上的事兒,若是一方不樂意,另一方哪能盡興,四弟他……解鈴還得求著系鈴人呢。想想四弟一身戰功,倘若日後連個捻香祭拜的人都沒有,是大燕虧久他呀!」太子用起哀兵政策。
不是他喜歡胡說八道敗壞弟弟名聲,實在是有許多事兒,不這麼做辦不成啊!
「可是……」
太子繼續加油添醋。「兒臣知道父皇心里仍然對當年的事耿耿于懷,要不兒臣對外宣布,當年之事父皇早就查到元凶是耶律信安,至于徐皎月則是橫遭禍事,但徐皎月性情堅韌,非但不喪意失志,反要為自己的貞潔討回公道,于是在父皇的安排下,成為容玥公主的徒弟,臥薪嘗膽、矢志復仇,終于為自己討回公道,也朝廷立下大功。」
編故事嘛,找兩個說書人,肯定能夠編得精彩絕倫,何況霍驥還帶回三千多個俘虜呢,想演場報仇雪恨的大戲,人手絕對足夠。
如此一來,父皇不但要賜婚,要恢復徐皎月名聲,還得對她大加封賞,事情辦得這麼好,老四可真欠下他一大筆。
他得好好想想,該讓老四怎麼還。
「好吧,讓人進來擬旨。」
皇帝終于松口,太子也松了口氣,成了!
直到現在,冉莘仍然雲里霧里,不踏實得很。
從祖父祖母嘴里,她很清楚當今皇上是個明君,唯一的缺點就是好面子,他把皇家顏面看得比什麼都重。
當年宮里的人把她給攆出皇子府,已經充分表達皇上對她的看法了,可……燕歷鈞進一趟宮,之後隨著他回府的那道聖旨把她徹頭徹尾給打懵了。
她被封為郡主,賜婚肅莊王,由禮部籌辦親事,所有規格比照公主出嫁這一個辦理。
這一個月當中,不斷有各府的夫人小姐來訪,所有人對她「忍辱負重」,奪藏寶圖、滅耶律信安的故事感到新鮮好奇,很想從她這個當事人嘴里套出第一手消息。
上門的人很多,但她最喜歡欣然和阮阮,看見阮阮,她想起淺淺,她猜,兩人都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吧。她們有相同的自信與傲氣,她們有高超的適應環境能力,既然阮阮可以在這里過得風生水起,她相信淺淺也可以。
點點和燕歷鈞的感情更是一日千里,不管走到哪兒,兩個人都黏在一起,木槿落單,只好跑去找別的人玩,那個別人,通常是隨平。
燕歷鈞沒有避諱,成親前仍然帶著她和點點到處玩。
他的說法是——「免得你被那群女人的口水淹死」。
是啊,現在的她成了巾幗英雄,和花木蘭、粱紅玉同款。
穿著大紅喜服,冉莘安靜地坐在床沿。
一個男人……不對,是個男鬼坐在她身側,雙手貼放在大腿上,動作和她一樣循規蹈矩,幸好沒人看得見他,否則會以為他是今天的新郎。
「冉莘。」
「嗯。」
「我要走了,來跟你打聲招呼。」
胸口一滯,沒接話,她很清楚他早晚要離開的,尤其在知道他的身分之後。
自從跟著師父上山,他時常跟在自己身旁,那時她天眼未開,只是覺得似乎有人在身邊護著自己,差點兒摔跤時有人扶她一把,心情煩悶時有人傾听她說話,沒有證據,只憑感覺,她一直以為那是祖父。
直到天眼打開……看見他,對他,她沒有害怕過,只有熟悉的愉悅感。
「容玥不放心你,希望我在你身旁護著,現在能保護你的男人出現,我可以功成身退,以後好好過日子,把以前的不順利通通忘了吧。」
「好。」
「有燕歷鈞在,你可以膽子再大一點,脾氣再壞一點,想恨就恨、想咬就咬,別讓自己受委屈。」
「那他豈不是要受委屈了。」
「那是他該受的。」
阿凱的話讓人失笑。「可不可以問你一句話?」
「說。」
「你……喜歡師父對不對?」
一滯,好半晌,她才听見他幽的嘆息聲。「對。」
「既然喜歡,為什麼把她推給燕帝?」
「因為命數已盡,我知道自己再活不久,燕明軒是我所能想到最安全的歸宿。」
「不是因為當了青淵國師,不能涉及情愛?」
「不能涉及也愛上了,我算過,燕帝的歲壽長,命格尊榮,一生福祿,我以為跟在他身邊,容玥可以過得無風無浪,誰曉得人算不如天算。」
「如果師父要的不是安全呢?」
「是。」他已經知道了。
在當鬼、跟在容玥身邊的日子里,他們經常促膝長談,在當人時不敢講的話、不敢認的愛情,在成為鬼後,再也無所顧忌,冉莘說的對,容玥要的,確實不是安全。
阿凱揚起笑容。「我得去找你師父了,她在奈何橋等我,這次,我不會放開她的手。」
「對,要牢牢握住,別松手。」
「你也一樣,要牢牢握住,別松手,燕歷鈞是可以信任的人。」
她知道啊,求來那道賜婚聖旨後,他說︰「這是我為你做的第一件事,未來我要再為你做千百件事,直到你信任我,直到你和我愛你一樣愛上我。」
不得不說,他對感情這種事真的好遲鈍,他只看見他愛她,怎麼就看不到她早已經信任他、愛上他了呢?
「我會的。」
「那就好,不說再見,我們不會再見了。」
「好。」
阿凱起身,飄到窗邊,月色照映著他的臉,無比風流斯文。
不久後,燕歷鈞牽著點點進屋,她今天穿著一身紅色衣裳,喜氣得很。
冉莘問︰「客人都散了?」
點點學話︰「客人都散了?」
燕歷鈞回答,「客人都散了。」
冉莘搖頭。「不許學話。」
點點咯咯大笑,復述她的話,「不許學話。」
燕歷鈞皺皺鼻頭,也說︰「不許學話。」
冉莘皺眉埋怨燕歷鈞。「都被你慣壞了。」
點點笑著指向親爹。「都被你慣壞了。」
燕歷鈞咯咯笑著,滿面春風得意,他抱起點點,坐到冉莘身邊,一把攬住她的縴腰,在她耳邊輕聲回答,「就算慣壞了,我也要一直慣著,把點點和你都給慣得更壞、再壞,無人可比的壞。」
點點笑得越發開心。
燕歷鈞親親女兒額頭說︰「去吧,乖乖睡覺,明天帶你進宮和皇祖父、皇祖母見面。」
冉莘以為點點會繼續學話,因為每回開啟學話模式,她就停不下來。
沒想到她竟然乖乖听話,她親親冉莘、親親燕歷鈞,跳下爹的膝蓋,乖乖回屋洗洗睡了。
女兒離開,新房成了兩個人的世界。
燕歷鈞輕輕牽起她的手,低聲說︰「我欺負過你,一百七十二次,從現在起,你欺負回來吧。」